卓兮听到这六字时，身形控制不住地一震，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眼眶里直接裂出血丝。
他死死盯着木青的脸看着，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玩笑之意了。
她承认了。
她居然承认了。
她是什么意思？
哦，她真嫌他是个累赘了。
她怕他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在她心里，他是个彻头彻尾只会拖后腿的蠢货。
她于灰尧的信任都大过他。
于夜胧，就更不用说了，她愿意迁就他，愿意宠爱他，愿意与他亲密，愿意满足他。
甚至于另外两个选中的嵊山的未知名同门，她也认为只要知晓事实后，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晏玄活下去。
她骨子里信任师父师伯，信任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姐妹们。
唯独于他，这个半路出现的师弟，她不敢再信。
也是活该。当年试炼之上，三番四次消耗了她的信任，得了避水珠却不用，被朱厌强拖入水底差点窒息之时其实也是恐慌的，可看到她满脸担心之后还强装潇洒的说赢得轻松；得知她的梦魇后，仍在众同门面前说她学艺不精，美其名曰是保护她，其实也将她尊严强踏在脚下了；知晓她的通兽后，为了一己私欲以控念强要了她，试图将她永远捆在身边.......
桩桩件件的蠢事......虽后来她从不旧事重提，似每次都轻易原谅了。
她因为爱而一次次选择包容，可事实上，她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多了。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所以今日才会潜意识脱口而出，认为他才是不会投票给晏玄的那个。
爱还爱，信任却不多了，是这样吗？
她眼里有了不耐。
她周身冷漠地可怕。
卓兮心思翻涌，实在难受地厉害，不敢再与木青对视。他狼狈地起身夺门而去，将她一人留在了屋子里。
他走后，木青呆愣了片刻，然后起身重重地将门关上。
走就走！这个坏蛋！
木青心里委屈得不行，跑回内室便将头埋进了寝被里。
夜胧回来之时，掀开被子看到的便是两只哭得已经红肿的眼睛。
“那猪头又发癫了吗？”夜胧气得要爆炸，他提着佩剑就要去寻卓兮。
衣角被一只小手紧紧扯住。
夜胧叹口气，坐回床沿，手抚向她脸，问道：“他说什么了？”
木青倔强地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眼里又浮出雾气。
那些混账话，她不想转述！
卓兮这个大笨蛋！大猪头！
他说那些，到底想干什么！
开玩笑也应该有个底线不是吗？
所以那不是玩笑对不对！
那是他的真心话！
他最想探究的，是最后一件事吧！也就是说，他心里早就有他自己的定论了！
他不认子安！
夜胧见木青神色异常愤慨，似真的动了怒，只得将她拢在怀里安抚道：“我去宰了他可好？”
木青推他一把：“去吧。”
夜胧：“.......”
“不给他一次狡辩的机会了？”夜胧试图替他求情。
“呵，他今日说得够够的了，无需狡辩，全都发自肺腑。”木青声音里都是寒意。
“他总不会......”夜胧略迟疑地看向木青的眼。
那眼里墨色翻涌，透着深深地失望。
那小子定是疯了。
他肯定说了让她破防的话了。譬如儿子之事。
他每次吃醋都要捅破天。
夜胧心里无比恼怒。那家伙发了疯竟然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哭得心伤。
混蛋玩意！
不问了，他活该。
夜胧将木青重新拢在怀里道：“外面下雪了，让那家伙醒醒脑，也好。”
下雪了？
木青神情有些恍惚。
又下雪了吗？一年一年，真快啊。
这雪下了整整一夜，万籁俱寂，唯远处偶尔的几声犬吠突兀地剌破夜空。
卓兮是近四更的时候才回隔壁房间的，木青听到细微的动静后默默翻了个身，面向床内侧。
夜胧叹口气，将她往怀里捞了捞：“乖，睡一会儿吧。”
木青一动不动。
同床共枕，他当然知道她只是假装睡着了。那家伙不回来，她又气又急，睡得着才怪。
五更左右，夜胧轻轻掀开寝被，见木青仍面朝内睡着，替她掖好被子后便准备自顾穿衣离去。
束腰带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一看，便见寝被上方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夜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眉笑道：“青儿偷看我做什么？”
木青将被子拉下来一些，露出粉嫩的脸颊与润泽的嘴唇。
夜胧眸色一深，敛住欲望垂头边系腰带边说：“再睡会儿，还早，我去逛逛买些吃食回来。”
木青低低地“唔”了一声，又将被子拉上，盖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大眼。
夜胧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失笑一声，在她额上温柔地印了一吻便出门了。
房内变的异常安静。木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更衣起身。推开窗后发现，天地已被白色裹挟，满枝银装，呼吸之间，胸肺一片寒凉。
有些冷，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子安见了会不会很开心？
若自己能在他旁边，定要给要堆个小雪人逗他玩玩。
一晃半月过去了，再回去，他总不会不认得自己了吧？
夜家待他那么好，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心里还是惦念地很。
他有没有想她这个娘亲呢？
应该偶尔会想的吧，臭小子。
她好想他。软乎乎的小胖手，湿哒哒的口水，香香的小脚丫。
谁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人人呢？
希望他以后脾气不要像某人那么臭。
这句话冒出脑子的时候，木青嘴角的笑意即刻退去，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目光飘向窗外枝头的一只灰喜鹊。
房门突然被粗暴推开，一人带着怒气闪现过来，强势地将窗阖上。
木青愣怔地看向那个冷峻地背影。
两人诡异地都不出声，就那么立在那，直到门口探进的另一个脑袋打破了沉默。
“干嘛呢你俩？”灰尧挠挠头问道：“有东西吃吗青儿，我昨天一觉睡到刚刚，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