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恪一脸淡漠,没有回应。
城墙下,随着最后一名骑兵进入城内,洞开的西门也缓缓关闭。
“哈哈哈……项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朱岩钊难掩激动,从黑暗中跳将出来,手中长刀一挥,喝道,“传我军令,放……”
“嗤——”一道细微的闷响乍然响起,将他那个还未说出的“箭”字,硬生生堵了回去。
朱岩钊脸色一滞,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眼看胸口处突然多出一支枪尖,还没反应过来,那枪尖便又重新抽了出去。
一口鲜血吐出,朱岩钊长刀撑地,扭过头,迷茫而又惊恐的盯着裴恪:“裴……你,为,为什么?”
“裴某堂堂丈夫,岂敢背祖忘宗?”裴恪面无表情,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不等朱岩钊再说什么,又是一枪横扫而出,直接划开了他的喉咙。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不过几息之间,临近的一众士兵,眼睁睁看着朱岩钊倒在血泊里不断抽搐,直到没了生机,一个个仍是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恪一甩长枪,鲜血在空中飘洒,他环视众人,朗声道:“将士们,宇文崇泽狼子野心,欲要篡夺我汉家河山,我等身为汉家儿郎,岂能坐视不理?我已与冀北义军达成共识,决定弃暗投明,共讨此贼!”
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哗然。
裴恪毫不停顿,继续说道:“我知尔等多有顾虑,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宇文崇泽自私自利,不以百姓为重,刚有所为便大兴土木,增加徭役,以至家家户户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但凡在此时靠近的,几乎都是百将以上的将领,一个个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惊恐,有人犹豫,有人愤怒,也有人面露喜色,却无一例外,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原本应该紧闭的东门轰然打开,数千骑兵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那校尉径直跑到项小满面前,快速行礼,而后指着城墙,不知说了些什么。
火光中,项小满的表情反复变化,不多时,便带着张峰与那校尉,领着一营骑兵,直接策马冲向城墙。
裴恪自然也看到项小满等人的行动,环顾一圈,接着说道:“朱岩钊已死,陈寅远在关外,与其为虎作伥,不如弃恶从善。若尔等愿意随我共赴大义,我自当视如手足,以兄弟相待;若有人仍心存犹豫,也可就此离去,我亦绝不为难。”
一阵短暂的沉默,几名都尉、百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便齐齐跪倒,高呼:“愿随将军,匡扶大义!”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响应,城墙之上一片沸腾。
然而,仍有几名将领和部分士兵面露难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恪打量着他们,沉吟片刻,又说:“看来,你们仍有顾虑,如果实在不愿留下,我也绝不勉强,稍后就命人护送你们离开。”
话音刚落,项小满和张峰已经策马来到近前。裴恪对项小满抱拳见礼,而后环指这些还未归顺的人,问:“项将军,不知道裴某能否做这个决定?”
“当然可以!”项小满笑道,“不论是脱离行伍,亦或是投效他人,稍后都可领到一定银两作为路费,不过……”
他顿了顿,凝视众人,语气变得深沉,“若是继续给宇文家卖命,甘当异族走狗,到时我冀北义军兵临城下,后果,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说罢,项小满一扯缰绳,让开了道路。
士兵们没有一人敢动,倒是有一名都尉和五六个百将,对着裴恪和项小满抱了抱拳,而后便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走下城墙。
项小满不为所动,裴恪也在他们走远之后,目光重新落在项小满身上,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见过主公!”
“见过主公!”近万将士齐齐跪地,喊声犹如海啸划破夜空。
骤然,天边一道惊雷闪过,大雨倾盆而下。
项小满连忙翻身下马,把「破阵枪」交给张峰,快步走到裴恪面前,将他扶起,难掩激动:“裴将军心怀大义,明辨是非,实乃汉家之幸。”
“主公过誉了。”裴恪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形势紧迫,陈寅手中尚有两万大军,且掌管着全军粮草,而关隘各处堡城尚未归附,末将还需尽快去处理。”
“嗯,关内情况如何,裴将军最为熟悉,我就不指手画脚了。”项小满连连点头,“你尽管去办,我来坐镇关城!”
裴恪应了声是,不再耽搁,随即便有选择的安排诸都尉、百将重新整编兵马,他则亲领心腹将领,冒雨前往各处堡城招降。
大雨憋了三天,此时就如银河倒悬,黑夜里,整座关隘陷入一阵难以言说的嘈乱。
战场起义,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此时,各堡城驻军还不知道关城内发生什么,裴恪雷厉风行,极为果决,分别对各营将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细数宇文崇泽的罪行,劝完还执迷不悟的,则直接下令擒拿,着重兵看守。
短短一个时辰,整座关隘内,一万骑兵、两万步卒,全部归顺。
……
议事厅门前,项小满与张峰并肩而立。
望着瓢泼大雨,项小满兀自出神,张峰时不时瞥他一眼,叹道:“不得不承认,你的直觉挺准,这次又让你赌对了!”
他顿了顿,又说,“只不过,你也看到了,以瓮城上的埋伏来看,但凡那裴恪有点别的心思,这只“鳖”,你可是当定了,绝无一丝生还的可能。”
“是啊!”项小满长叹一声,笑道,“还好,我赌对了!不过,我赌的从来不是裴恪会不会背叛,而是他内心深处的良知与正义,他虽受宇文崇泽器重,但终究是汉家儿郎,只要点醒他,他自然会回归正途。”
张峰不置可否:“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吗?”
“那又如何?”项小满轻描淡写地说道,“要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又何谈成就大业?有时候,人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是?”
“唉,直觉,直觉啊!”张峰无奈一叹,拍了拍项小满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老爷子。”
项小满眼睛一瞪:“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张峰不屑嗤笑,“你敢做,还不许人说了?我倒要看看,老爷子会不会认同你这个相信直觉的歪论。”
项小满刚要警告他,不要让项谨担心,却见裴恪与一众将领策马而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张峰一下,把威胁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现在还是先把正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