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洛童轻声细语,宛如夜风中摇曳的烛光,温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柯翔鹰那五位兄弟,昔日里以打家劫舍为生,掠夺的财宝堆积如山,而这份不菲的财富,却悉数交由了古越之手妥善保管。此举无疑透露出,他们四人对古越的信任,深似海,重如山。更值得一提的是,古越在他们之中,智计无双,堪称兄弟中的智囊。我揣测,那铁矿之事——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间开启矿洞,如何悄无声息地采掘矿石,乃至如何寻觅隐秘的买家,这一系列精妙布局,皆是出自古越吧?”
言罢,他轻轻侧首,目光柔和却带着探究,静静地落在了一旁静立的张全身上,仿佛是在等待着一场即将揭晓的谜底。
张全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陆洛童,随着陆洛童的话音落下,他本能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无声地赞同:“正是如此,大人所言极是。关于这座铁矿的一切——周遭的布局、炸药的筹措、开山之处的选定、劳工的招募、开采的方式,乃至矿石的销路,皆是二爷在世时便已周密筹划,步步为营。”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自惊叹于古越的手段竟如此老辣,能将这私自开采铁矿的种种细节,早在生前便安排得滴水不漏。
陆洛童的目光沉稳,轻轻落在张全身上,伴随着一个细微却充满威严的点头,他缓缓开口:“张全,本官欲问,何以这些铁矿开采之众,面貌神情皆非寻常苦力所似?”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自然而然地引导着众人的视线,落向那被众人簇拥、显得格外不同的劳力群体。
张全闻言,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陆洛童的手势流转,面上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随即调转视线,恭敬地回答:“回禀大人,他们实则非挖矿之劳役,而是……铁匠。”
“铁匠?”
话音未落,龙杭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讶异,失声而出,脚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仿佛要更近一步探究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于那群身着简陋粗布,身形魁梧的男子身上。
张全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不错,他们皆是庄主不惜重金,从远方府县招募而来的铁匠。”
萧泽眉头轻蹙,目光转向张全,眼中闪烁着不解之光:“即便真要涉足铁矿之事,缘何需集结如此众多的铁匠?而非招募专事开采的矿工呢?”
张全面色凝重,缓缓解释道:“这一切,皆是依照二爷生前的周密部署。私挖铁矿,那可是足以招致家族覆灭的重罪。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官府的耳目察觉,二爷打算将开采出的铁矿直接锻造成兵器,再悄然运出贩卖。如此一来,既能掩藏真相,又能谋取暴利,实为一石二鸟之策。”
萧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哼,倒是难得,你们竟也知晓此举等同于灭门之祸?”
张全面对萧淳那刺耳的嘲讽,脸色微微一僵,显得有些局促。
而萧泽则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缓缓言道:“实则,比起寻找私矿铁的买家,寻觅兵器的需求者无疑更为便捷且安全。毕竟,中山城本就是江湖人士的汇聚之所,兵刃铺子比比皆是,易于交易。”
言及此处,他语气一顿,目光转向张全,眼神中寒意骤现:“然而,即便如此,你们竟胆大包天,妄图私造军械,真是不知死活!”
张全面对萧泽的质问,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惶。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直埋藏的秘密,竟已被这位大人洞察无遗。
恐惧如寒冰般沿着脊椎蔓延,让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手慌乱地摆动,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压迫感,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与绝望:“大人!大人!这一切都是庄主的主意啊!他嫌制造寻常兵器利润微薄,还要背负私挖铁矿的重责,实在是得不偿失。既已踏上这条险路,他便思量着,何不索性……”
说到这里,张全的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余下的话语哽咽在喉,不敢轻易吐露。
萧泽面若寒霜,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张全的话头,其嗓音中蕴含的冰冷之意,仿佛能穿透骨髓,令周遭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他顺着张全的思路,冷冷吐出几个字:“何不索性,放手一搏,铸造军械,售予异国,以求那滚滚暴利。”
言毕,萧泽的眸光如利剑般刺向张全,那冷冽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张全在萧泽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注视下,脸色愈发沉重,终于,他缓缓颔首,默认了萧泽所言。
四周众人闻此,心中虽早有预感,兵器之事或许已越界至他国,但此刻,面上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惊愕之色。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
萧泽之所以言辞笃定,缘由颇为简单。
军中兵刃之形制,皆由兵部与工部携手匠心独运,而后呈于御前,由皇帝钦定其样,更镌刻上军队独有的徽记,以示尊荣与归属。
此等利器,朝廷严令民间私藏打造,除非异国他乡,本国子民绝无可能轻易购得,更遑论批量持有。
张全的思绪如狂风中的落叶,纷乱而急促,他蓦然惊觉,事态已如脱缰野马,再难驾驭。
汗水,如同细密的雨珠,悄然浸湿了他的衣襟,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最终,他无力地跪倒在萧泽的脚下,一脸惶然,声音因惊恐而颤抖,几乎要撕破这沉寂的空气:“大人!大人!这一切皆是庄主之令!我等不过是身不由己,遵从号令而已!大人,请您明察秋毫啊!”
言罢,他额头触地,连连叩首,每一声都似乎在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周遭众人,目睹此景,皆默然以对,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宸,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与不解,终于缓缓启唇,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柯翔鹰,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让尔等对他唯命是从,甘愿为他犯下诸多足以掉脑袋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