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给他打电话了，说是让我等他一下……”王语彤慢慢解释着。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倒是没了刚刚那悲伤的气氛。
王语彤说等时装周结束，就跟汪洋一起去美国，到时也让汪洋申请个学校。
陈曦眉眼顿时弯得跟月牙一般。
林妍脸上也多了一丝淡淡的笑。
“容容啊，要不你们到了再聊？要不然落地就赶不上午饭了，我都让那边准备午饭了。”
几人正聊着，沈文君走到陈曦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曦微微一愣，随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哎呀妈，午饭不吃都行，再聊会。”陈曦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焦急。
“阿姨，再聊十分钟~”王语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沈文君笑笑，转身到一旁坐下，眼神温柔地看着陈曦，抓着扶手的手指节却紧紧地绷着。
杨毅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陈兴国站在过道，眼睛一直在陈曦身上，面色有些难看。
“抱歉抱歉来晚了……我看到消息那会刚从学校出来，怕彤彤伤心就想着过来陪她一起跟你们打电话……”
电话里突然传出汪洋气喘吁吁的声音。
画面上，汪洋手里拿着白色的纸巾，正小心翼翼地给王语彤擦眼睛。
王语彤一直在躲，汪洋却很坚持。
“你们是给我们送别的还是喂我们吃狗粮的？”陈曦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接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然后就见王语彤瞪了汪洋一眼。
后者这才讪笑着收回手。
“我不是怕彤彤想你太伤心……”汪洋一脸苦笑的解释。
说话间，人已经端正地坐在屏幕前。
“你们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等彤彤时装展结束我就把她送过去，要不然我怕她受不了姐妹分离的苦……”
汪洋一本正经的说着，陈曦眼神却有点直。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屏幕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仿佛是要把这个画面刻在心里一般。
林妍依旧不说话，只不过同样偷偷看着屏幕，专注的眸子中闪着几乎与陈曦完全一样的光。
十分钟很快过去，沈文君又一次起身，对杨毅招招手。
后者的身影从立在舷窗旁的屏幕里一闪而过。
汪洋的目光跟着转了一下。
等到沈文君回来的时候，视频通话已经挂断。
两个女孩动作一致地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林妍的手指悄悄抓紧了衣角，直到指节泛白，忽然把头埋进膝盖，肩膀轻轻颤抖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本就阴沉的天空此时愈发显得有些昏暗，就像两人此时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2012年燕京的第一场雪来了……
“下雪了……”陈曦梦呓般自语道。
“嗯……”林妍微微点头，手指悄悄抓紧了衣角。
“还记得我们在汪洋家打雪仗的时候吗？”
两人谁也没看谁，只是安静的盯着舷窗外。
“嗯。”
“那时真是开心呢……”
“我们会一直很开心的~”
“希望吧……”
“该起飞了？外面下雪了，等会可能跑道就要结冰……”
沈文君已经在过道门口站了一会。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用不着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陈曦站起身，脸上已经带上跟平时差不多的顽皮笑容。
只是眼底的那一丝清冷却是那样的明显。
沈文君上前，轻轻把陈曦拥在怀中，两条胳膊死死地抱着女孩，眼圈又一次红了。
两个身影紧紧地抱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
直到陈兴国出声提醒，沈文君才依依不舍的松开陈曦。
沈文君又对林妍叮嘱了几句，然后看了眼杨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飞机下走去。
不多会，舷梯缓缓升起。
直到跟流线型的机身融为一体。
舷窗里，陈曦跟林妍正在挥手。
看着陈曦脸上的笑容，沈文君慢慢举起如灌了铅一般的右手，左手下意识捂在嘴巴上，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块石头。
飞机慢慢转向，滑向滑行道。
视线中只剩下一个线条流畅的机身，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你想要的……”寒风中传出沈文君哽咽的声音。
她的手依然举着，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掉。
雪花越来越密集，这哪里是雪，分明是细小的冰渣。
风裹着冰碴子呼啸而过，刮得耳朵嗡嗡响。
冰渣打在脸上又麻又疼……
可脸上再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跟针扎一般的痛。
一旁的陈兴国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冷着脸不说话，喉结却悄悄滚了一下，眼睛始终盯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飞机。
“容容一直在等洋洋，等看他最后一眼……也许以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文君声音哽咽着，胳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举着的右手无力垂落。
飞机已经驶入跑道，沈文君的抽泣声愈发清晰。
“你以为你出了个好主意……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她苍白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咬着苍白的下唇。
“我们女儿从小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跟个小天使一样……”
飞机前轮已经离地。
“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她都学会装笑了！装笑啊……”
沈文君猛地提高声音，原本哽咽的嗓音瞬间撕裂，像被扯破的粗布，带着刺人的沙哑。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远，很快升上天空。
机身跟远处昏暗的云层渐渐融为一体，小得像一粒尘埃……
“哪怕她当着我的面大哭一场，我的心也能舒服一点……”
终于，飞机彻底消失。
沈文君缓缓蹲下身，嘶哑的哭声从她喉中传出，肩膀抖得像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寒风愈发凛冽，她的哭声在风声里是那么的无力。
陈兴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身旁，慢慢蹲下。
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把手搭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男人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这一刻也变得沙哑。
沈文君靠在他肩膀上，呜呜的哭着。
或许，他早已经注意到陈曦的异常，只是不愿或者不敢去面对吧。
渐渐地，冰霜变成了雪花，落在两人头上、肩膀上。
风渐渐熄了，只剩下鹅毛般的大雪，静静飘落。
天地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回去的车子里，沈文君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排的座椅，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陈兴国坐在一旁，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渐渐变白的大地，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一双拳头紧紧握住放在膝盖上。
“我这就去找汪洋，必须让他给容容一个交代！”
冰冷的声音忽然在车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