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低头看着手机，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愣了一瞬，一股热流猛地卷过脸颊和耳根。
火辣辣的。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一次和母亲打电话，好像还是在两个月之前，刚入秋的时候。
而这会儿已经是冬天。
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接踵而来，那会儿正是陈家对他施压的时候。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家里还有个老娘。
羞愧的感觉，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泛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拇指缓缓按下。
“妈……”声音莫名带着一丝颤抖。
“洋洋啊，吃饭了没有？”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依然如往常一样温柔。
“吃了，你们吃了吗？”汪洋抓着手机的手，握得紧紧的。
“早就吃了，没啥事儿，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新疆那边也冷了吧，刚刚我看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了，你多穿点，别光顾着忙，再冻着……你也嘱咐彤彤多穿点儿……”
母亲的声音并不高，絮絮叨叨的，一说起来就停不下。
好像每一位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有说不完的话。
“放心吧，妈，你跟我爸也照顾好自己身体，我肯定没事的。家里都还好吧？”汪洋的嘴角慢慢弯起，身体缓缓靠向沙发，心底也格外宁静。
“好，都好，现在家里什么都不缺，经常有人来送东西，都被我堵在门外了……对了，有个事儿跟你说声，咱家那条大黄狗没了……到年纪了……”
汪洋的心猛的一颤。
“行了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帮我给彤彤带个好，你忙你的，不用惦记家里……”母亲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迟疑，声音也低了一些，“就是有空的时候，打个电话回来。”
“好的，妈，我……”汪洋还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行了，你忙吧，我挂了啊。你多注意身体，不要总觉得年轻就可以随便折腾。”说完最后一句，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汪洋依然握着手机，屏幕的光一闪而过，映着他有些失神的脸。
母亲的声音仿佛依然回响在耳边，那份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他的关切，像是块石头一般压在胸口。
安静的客厅，此刻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王语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画册，人也向他这边靠过来。
“怎么了？”一双小手轻轻的握在他的胳膊上。
胳膊上传来的温暖，让汪洋瞬间回过神。
他看向王语彤闪着关切的眼眸。
咔哒一声，汪洋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他牵了牵嘴角，“我妈的电话……”
汪洋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嘴角的苦涩也浓了些：“……我好像，已经有两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他一点一点抬起头，看着王语彤清亮的眸子，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思念和愧疚。
“彤彤，我明天想回家一趟，可能住两天……”
汪洋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犹豫。
他知道现在其实并没有必要回家，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而距离时装周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试衣系统也需要他随时跟进。
可是心底的那股思念，却是那样的清晰。
“我尽量早点回来，不影响你……”汪洋抬起手，覆在王语彤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王语彤面色起初还有些严肃，可是听着听着，嘴角忽然弯了起来。
“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公司要倒闭了呢？”女孩语气轻松，还带着一点点调侃，“当然是回家看妈妈更重要啊，你整天忙的一年就回那么一次家，还不能一直陪在妈妈身旁。”
王语彤抬起手，把垂在额角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回。”
汪洋瞬间愣住，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的王语彤。
按照王语彤工作认真的态度，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能让他自己回去，他都感到心满意足了。
谁曾想竟然会是这样。
而且她好像还有点开心雀跃。
“工作室不是要停摆好几天？”
“有乐语跟沈佳在，没关系的……”王语彤眨眨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我都好久没见婆婆了，我都想她了。”
婆婆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让他刚刚平静的心，又一次漾开一圈柔软的涟漪。
原本那股积压在胸口的羞愧和沉重，突然就被一股巨大的暖意冲散了。
他看着她那笑盈盈的脸，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伸出手把女孩轻轻拥在怀中，低头认真的亲吻着女孩的秀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第二天天没亮，汪洋就睁开了眼睛。
确切地说，他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
脑海中全是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样子。
初中时他就喜欢打游戏，那时家里穷，根本没有钱买什么游戏机。
然后他找了个借口，跟母亲说，要学习五笔打字。
母亲毫不犹豫地把家里存的几袋子玉米卖了。
去买了一个键盘。
说是键盘，其实就是一个插卡游戏机。
而他所说的练五笔，不过是打游戏……
一直打到高中，一直打到遇到王语彤。
而如今，生活好了，也有钱了，却好像把母亲给忘了。出来一年，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汪洋沉沉的叹息一声。
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汪洋两只手放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看不见的天花板。
正当他准备看看时间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有微弱的灯光钻进卧室里。
汪洋皱了下眉头，随即起身。
悄悄打开房门，汪洋瞬间眯起眼睛。
客厅的水晶灯闪着耀眼的光。
王语彤坐在客厅的书桌旁，正低着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随意的搭在身后，桌子上的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光线勾勒出女孩专注的侧脸。
汪洋眼中透着好奇，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