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去就试上了婚服,很顺利。
但是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经事。
这些日子他们但凡碰在一起,元凝都会察觉到他身上烫手的温度,更别说今日试婚服。
她也就凑近夸了他一下,然后就见他鼻子下方一管鼻血流了下来。
少年鹰隼般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皮肤在这段时间又白了回来,那血显得更加突兀了。
元凝……
她不敢靠近了,偶然又看见他幽怨火热的视线,无奈,只能让他赶紧将婚服换下来。
既然如此上火,精力旺盛,还是赶紧出去给她干活吧,让他走动起来,总能消磨掉他那无处安放的精力。
元凝也没回家,就在铺子里待着,
见魏洛北跨上马后频频回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觉得好笑,凑过去叮嘱他一番,情绪价值给到位了,之后不舍地挥手看他离开。
魏洛北这才满意了,嘴角一直压着,却还是让他身上阴沉气息一扫而空。
他高兴了,慢悠悠骑着马带着要送的货物离开。
元凝看着他那垂着马肚子的大长腿不自觉晃了晃,觉得这小子是有点可爱在身上的。
应该说,自从发现他喜欢装深沉,装高冷后,她就总想要逗他。
有点欠在身上的。
她又在铺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因为增加人手及时,又做了改动,如今铺子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的,她只看账单,记录一下,就与丁如婷说一下,提前下班离开了。
丁如婷也很悠闲,她的家人不用再担忧她怀孕劳累对她不好这个问题了,每日都可以来陪着她上班,随时照顾她。
天色还早,元凝琢磨着,自己偷摸想给魏洛北雕的木雕看着不太好看,木头也用没了,正好可以去淘一些新的木头回来。
顺便多买些,还能给她儿子女儿做些小玩具什么的……
她还挺喜欢弄这些的,比写话本子有趣多了,不用动脑子。
这样一想,她就朝之前经常去的那个老匠人的家方向走去。
老匠人家住得较远,在某条街的巷子里。
他喜静,当初愿意教元凝主要是因为她诚意十足——给的多,正好他需要银子替他儿子分担经济压力。
元凝也挺尊重他的,知道他的喜静的习惯,加上那边安全,一般她都是让跟着的侍从在外等着,自己进去的。
眼见就快到了巷子口,元凝提着一些吃食,与侍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进去。
这条巷子不仅住着一户人家,沿路很多户人家,住户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见到她偶尔会慈祥一笑,问她找谁。
然后就这么慢慢地熟悉了。
一路上,老头老太太在门口坐着闲聊,看着很温馨,能想象到他们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很恩爱的妻夫。
元凝与他们都熟悉了,见到了就笑着打招呼,还拆开手上的糕点给他们分一块吃,他们就将自己做的小零食往她手中塞,乐呵得不行。
元凝也觉得好玩。
她想,等她也老了,或许可以搬进来这里住着体验一下也不错,有老伙计陪着,夫郎也在身边,他们不用管孩子的事情,孩子有空就来看他们……
嘿嘿,这仿佛就是一个古代版的养老院。
正乐呵着,结果没走远,就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嘶吼:
“二狗,你不能走!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是我救了你的命,是我养大了你,我是你爹,你怎么能丢下我……”
元凝面上的笑容收了回来。
这里也有叫二狗的?这么巧合?
还没想明白,她的脚就先动了,转了个弯,从拐角看过去,就看到了面前的场景。
一个佝偻瘦小的老人紧紧抓住身边魁梧汉子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一字一句骂着他不孝,甚至另一只手举起了身边的拐棍要打人。
“住手!”
元凝看清了魁梧男子的背影,不是自己多想了,那就是二狗,她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跑过去,直接推开了那苍老的男人依旧伸在半空,被她叫停的拐棍,接着冷着脸质问:“你是谁的爹?居然还想打人!
二狗除了我家,可没有其他亲人,你算什么,倚老卖老欺负人,再这样,我找巡逻军来抓人了!”
说完,她仔细打量面前老人的神情变化。
这老人看着很苍老,岁月和磋磨在他身上留下了很重的痕迹,脸上,脖子上都皱巴巴的,仿佛枯树皮一样。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哭得很伤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站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一条腿有问题,背有些佝偻,站又站不稳。此时,听到她的话后,根本不敢与她眼神对视,整个人像是被吓到一样,局促不安,手抠着衣摆。
像是怕极了。
元凝面色没有丝毫缓和,依旧看着他,非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这时候,老人似乎更加不知所措,眼神朝二狗看过去,一副依赖又怨恨的模样,似乎是想让他帮自己说话。
元凝没去看二狗,依旧站在他身前,倒是缓了口气,声音不再咄咄逼人。她对老人说:“老人家,我也并非要为难你,只是,这是我元家的人。
据我所知,他从小就走失,后来遇到养父,跟着养父到处奔走,结果好不容易回到了养父的家乡,养父逼着他嫁人……他已经还完了恩情,离开了。”
她边说,眼神一直落在对面老人的脸上,尤其是说到逼二狗嫁给那样不堪,年岁又大的人,甚至只是当小侍……她肉眼可见那老人更加局促了,有点无地自容的意思。
元凝早就猜到了怪不得她爹说二狗最近好像有心事,面前这位或许就是二狗的养父,那个张老大。
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心中的怒气就更甚了。
他怎么还有脸出现的?
当初是他先抛弃二狗的。
说什么养育之恩,是,当初的确是他收留了二狗,但是二狗也陪着他四处奔走了这么多年,可没有享受过片刻平稳的日子,他的生活一直就是不稳定的。
阿青说过,他是在京城的时候遇见的二狗。
二狗带着张老大住在他们村的附近山脚下荒废的屋子里,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不是去找人,就是干活赚路费。
至于张老大,他不用操心这些,每天愁苦着脸在屋子里等待,或者到他们村与隔壁村那对着村民们哭诉,询问他们是否有见过自己的女儿。
张老大喜欢一直重复说当年他丢了女儿后的遭遇,诉说自己的后悔,然后夸女儿多乖多好……每次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可以看得出他真的很痛苦。
但是,说多了,后来村民们也不乐意听了,开始觉得可怜,甚至会给他送一些吃的。
但是同情是有次数限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