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多谢大人，小的明白，明白。”
东辰连声应诺，点头哈腰，带手下快步通过那散发冰冷气息的巨大闸门。
越过门线一刻，他清晰感到一道无形屏障扫过全身，查验请柬印记与修为层次。
东辰早已将真实修为隐匿完美，外显恰是沙通天通神玄妙初期的波动，情柬亦无问题，屏障一扫而过，未引异常。
门内门外，恍如两个世界。
门内一股更浓郁、混杂血腥、暴戾与种种阴暗欲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喧嚣之声隐约可闻。
东辰——此刻的“沙通天”——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弧度。
龙潭虎穴，他已踏入第一步。
穿过那道宛如隔绝阴阳的巨大闸门后，万刃山内部的景象更加直观地冲击着东辰的感官。
万仞山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鬼蜮魔窟，反而更像一个庞大无比、混乱不堪的临时军营兼集市。
山体内部被开辟出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窟、依山而建的简陋屋舍、甚至是直接挖掘出的洞穴，便是各方黑道势力的临时落脚点。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灵酒的气味、烤肉的焦糊味、汗臭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污浊氛围。
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修士，有的袒胸露乳，身上疤痕交错；
有的笼罩在宽大黑袍中，只露出阴鸷的双眼；
有的牵着狰狞的妖兽坐骑，招摇过市；更不乏一些修炼邪功导致体貌异化之辈，引来周围或畏惧或贪婪的目光。
喧嚣声、叫骂声、讨价还价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偶尔会有冲突爆发，但很快就会被一队队气息明显更精悍、身着统一服饰的黑甲卫士强行镇压下去，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格杀，尸体被随意拖走。
秩序，在这里以一种极端残酷的方式维持着。
根据之前得到的简陋指引图，以及“沙通天”记忆中的信息，东辰领着几个真手下，驱赶着驮兽，在拥挤嘈杂、污水横流的小道中穿行，朝着分配给“恶沙帮”这种不入流小势力的外围区域走去。
所谓的营地，不过是一片划出来的、毫无遮挡的碎石地，各个小帮派各自占据一小块地方，挤作一团。
环境比外面更加不堪。
东辰面无表情，吩咐那几个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的真手下将驮兽赶到角落安顿，自己则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点的石块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他那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向四周蔓延开去。
他听到的都是些杂乱无章的信息。
附近几个帮派的小头目在互相吹嘘自己的“功绩”，或是炫耀新得的邪门兵器；
有人在高声争论下次该向哪个稍大点的势力缴纳“保护费”更划算；更远处，有赌徒的狂笑和输官的哀嚎……
这些都不是东辰想要的。
他需要的是关于杨素之，关于这次大会真正目的的信息。
他耐心地过滤着海量的无用信息，神念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捕捉着任何可能相关的只言片语。
万刃山内部的光线，主要依靠那些散发着绿色或红色幽光的矿石维持，更添几分阴森。
时间缓缓流逝，从午后到日暮。
终于，在一阵较大的喧嚣声中，东辰的神念捕捉到了来自不远处、一个规模稍大、拥有自己独立石窟的帮派驻地处的对话。
对话的两人气息明显比周围人强出一截，约莫有通神玄妙初期巅峰修为，应是中州黑道某个一品魔门的头目人物。
“……杨尊主此次召集我等，看来所图非小啊。”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敬畏。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那是自然。听说‘清算旧账’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欢迎新朋友’。”
这“新朋友”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哦？哪些‘新朋友’如此有面子，竟劳杨尊主如此大动干戈？”沙哑声音问道。
“嘿嘿，这可就不好明说了。总之，不是我们这条道上的，但……来头恐怕不小，说不定是那些平日里自诩清高的仙门……”
尖细声音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警惕地顿了顿，压低声音，“总之，等着吧，这次大会之后，中州的天，怕是要变了。你我能早些投靠，将来或许也能分得一杯羹。”
“清算旧账……欢迎新朋友……”
东辰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
旧账，无疑是指向凌云窟，指向义父凌凤年。
而“新朋友”，结合林朝宗的情报，极大概率指的就是那些可能被杨素之说动、意图反水的超级仙门。
杨素之不仅要借助黑道力量，更要撬动仙门内部的矛盾，里应外合，给予凌云窟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远处主干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原本嘈杂的环境竟然奇异地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更多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东辰睁开眼，循着众人目光望去。
只见一队人马正从核心区域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行来。
为首的之人，身着一袭绣着暗金色玄奥纹路的墨色长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所过之处，周围无论是凶神恶煞的魔头，还是桀骜不驯的妖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向两侧退开，让出道路，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疯狂的崇拜。
此人正是杨素之。
他比当年东辰在缥缈山庄见到时，气势更加沉凝，眉宇间那份阴鸷与恨意，仿佛已深入骨髓，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和冷酷。
他目光平视前方，对周围的骚动和敬畏恍若未见，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身边跟着数人，个个气息渊深，显然都是世间罕见的大高手。
其中一人尤为引人注目，浑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扫视着周围，令人不寒而栗。
东辰立刻认出，此人便是杨素之麾下最神秘莫测的智囊兼影卫首领，人称“阴鸦”先生。
当年在缥缈山庄，此人就给他留下过极深的印象，其智谋与诡异术法，极难对付。
杨素之的队伍并未在外围停留，似乎只是例行巡视，或是前往某处。
但他们的出现，就像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引爆了所有黑道人物的情绪。
直到杨素之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那种压抑的气氛才缓缓消散，周围的喧嚣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更盛，充满了激动和议论。
东辰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仅仅是惊鸿一瞥，他已能感受到杨素之如今拥有的可怕权势和力量，以及那坚如磐石、不死不休的复仇决心。
外围区域能打探到的消息恐怕也仅限于此了，想要获悉更核心的机密，比如杨素之具体如何策反仙门，如何布局对付凌云窟，与哪些异族有所勾结，就必须更接近核心区域。
甚至……混入那场即将召开的真正核心的黑道大会。
他看了一眼杨素之消失的方向，又感知了一下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强大气息和阵法警戒。
东辰心中了然，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需要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