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娘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寒冬腊月，这盆水将她浇得透心儿凉。
睁开眼睛，已是黑夜，漆黑的库房中，一男一女正站在眼前俯视着她。
女的她认识，是夏桉。
至于男的，呵，想想也能猜到，定是大理寺的煞神盛枷吧？
这二人郎才女貌的，哼，倒是般配得紧。
琥珀将她口里的布抽出来，乌娘嘴巴反复张合了几下，然后就“嘿嘿”笑了。
“县主这待客之道，可着实是特别啊。”
夏桉却是与她笑不起来。
她低眉看着她：“你叫乌娘。”
老妇人眼睛亮了亮。
“这你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夏桉蹲下来，垂眸看她：“你厉不厉害我不清楚，你够恶毒我倒是知道的。”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江州瘟疫始终都是她心里的痛处。
一开始，他们以为那瘟疫是一场自然灾害，直到当时凤合县县令武光祖自尽，他们方知道这是一场人为的灾厄。
何其可恶。
而他们在查验瘟疫源头的时候，在林中茅屋中，看到有一个白发老妪生活过的踪迹。
也就是说，将那毒疫创造出来的，应是个老妪。
盛枷和程鸽在调查中查到了一个乌娘的人。
此人是个巫医，曾在江州一带活动，有很大的嫌疑。只是后来他们一直都未查出此人的行踪。
而今日，这个人竟然自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让夏桉确定她就是凶犯的，是因为夏桉记得，在凤合县时，她曾见过此人。
当时这老妇人与赵大妈等人一样，在瘟疫隔离区里帮过忙。
此人还曾在她难过时递给她一个帕子，劝慰她想开些。
哼，她说自己会什么玄妙的医术。
说的就是蛊术。
她的包裹她已经看过了，里面全是她养的各种蛊虫。
此人，就是江州瘟疫的制造者。
手上沾满了凤合县百姓的鲜血。
乌娘又笑了笑：“县主这是什么话，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太婆，如何能跟恶毒沾上边。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如今连活着都很费劲了。”
夏桉道：“我看过你的包裹，你所谓的玄妙的医术，指的是蛊毒之术吧？”
“毒医可是不分家的，我会的可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医术，县主，我的医术你是没有见识过的，你放了我，我展示给你看，保证你会十分感兴趣，保证你愿意跟我学。你天赋极高，配得上做我的传承人。”
“学你什么？学你利用飞鼠，制造出坑害万人性命的毒疫吗？”
乌娘眼睛黑了黑，有些闪躲。
“县主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便再说的直白一些，你早就认识我了吧？凤合县，你亲眼看着我历尽艰难，将你那毒疫给解了吧？”
乌娘又开始“呵呵呵呵”地笑：“县主果然是聪明啊，我没有看错人。”
盛枷抬腿一脚踩住了她的头。
“将事情经过讲清楚，否则，本官定让你生不如死。”
乌娘“哎呦”“哎呦”地叫着，“这位是盛少卿吧，那个名扬大乾的煞神，我这等小民，哪用得着您亲自来审哦。”
乌娘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夏桉道：“你是个小民，可就因为你，凤合县差一点全城覆灭。你罪无可恕。”
“这我可得为自己辩解几句。你们听我说，即便没有我，那凤合县也注定是要遭殃的。当官的要嚯嚯那里，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么大的帽子，我可带不动哦。”
“那你就说清楚些，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你若是能交代清楚，我便求夫君让你走得痛快些。你若说不清楚，我就将你培育的蛊虫，全都塞进你的身体。”
乌娘惊诧：“县主你年纪轻轻，心底善良，怎得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夏桉：“对你这种人，我还能更恶毒一些。”
乌娘深吸了一口气：“罢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只要县主能做到，那凤合县瘟疫之事，我定知无不言。”
盛枷猛得抬腿又踢了她一脚。
将她踢得口冒鲜血。
“还谈条件，我看你现在就想死！”
夏桉拦住盛枷：“让她说说看。”
夏桉看得出，此人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多少时间了。
乌娘捂着肚子“嘿嘿”笑了一声：“只要，只要县主将我包袱里的那本书翻一遍。就一遍。我就告诉你们。”
盛枷道：“你是想进大理寺的刑房吧？”
乌娘：“煞神，你可别吓唬我。我反正是命不久矣，我是不怕死的。且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若想死，现在立刻就能一命呜呼。大理寺的刑房，哈哈哈哈，寻常人可能怕得要死，但半点也唬不住我。”
盛枷：“那你现在就去死。”
说着，他抬腿便要继续踢她。
夏桉给盛枷一个制止的眼色：“夫君。”
她对着乌娘冷笑一声：“行，琥珀，将书拿过来。”
琥珀将乌娘包裹里的一本名为《金蛊密要》的书抽出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无问题后，方递给了夏桉。
夏桉就这样当着乌娘的面，将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翻过，每翻一页，乌娘就会自言自语地在一旁讲解。
夏桉很快就翻完了整本书。
乌娘最后一句讲解也脱口而出。
“这本书，乃我毕生领悟精要，如今全都讲与你听，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的心愿算是完成了。至于凤合县的事，其实很简单。那武光祖以百两黄金相许，专门派人寻到我，让我为其凭空造出一种厉害的温疫来，以伪造成自然瘟疫的假象。
我便就接了他这个买卖。我在一处林子里，用几只飞鼠将那瘟疫给弄了出来。再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凤合县因瘟疫沦陷，你和太子等来前来之治理瘟疫。”
盛枷：“百两黄金？他给你了？”
“自然是给了，当时这厮还想赖账来着，说毒疫被解了，不算。后来我可又帮着他将那瘟疫又全城投放了一次，并威胁他若是不给我金子，我就弄死他，他这才乖乖将许诺的黄金给了我。我赶在灭城之前，拿着黄金离开的。”
夏桉和盛枷若有所思的对视。
武光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哪来的百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