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萧天洛咧嘴笑道：“都牺牲了，我见到了自己的墓碑，死后被追认为烈士，还见到了前来祭拜我的老班长，我的墓前有鲜花，有燃过的烟，我还被他们记着。”
牺牲，祝久儿品了一下，说道：“就是彻底没了？”
“媳妇，你可不能不要我啊，我已经没有回去的余地了。”萧天洛说道：“都化灰了？”
“化灰？”
“后来都没有土葬了，死后就是推进火化炉，烧成一捧灰，葬下去的也只是一把骨灰。”
所以，萧天洛在原来的世界里就仅仅是一把灰，这让他怎么回去？
祝久儿压不住扬起来的嘴角，萧天洛哈哈大笑：“所以你放心吧，就管刚才的是虚是实，一切都过去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在这里，我能往哪里去，总不能回去做一捧灰。”
“别乐了，笑得我都要起不来了。”萧天洛伸出双手：“将我拉起来。”
祝久儿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昏迷的期间也只能灌药，不曾吃过正经东西，她是觉得好笑的：“想到你要回去做捧灰，还是好笑的，要不要吃点东西？”
“想喝粥，煮得稀一些，弄点酱菜就行了。”萧天洛觉得自己需要一点能量。
祝久儿先交代下去，这才折回来说道：“到底是不是梦？”
“生与死的日子完全对得上，”萧天洛说道：“还有我的老班长，我在自己带兵以前就在他手下，他的样子我是不会忘记了，我离开的时候他的腿还没有瘸。”
“看来我调走以后他也伤退了，如果只是梦，我怎么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还有先皇，我不曾见过他真实的样子，或许是我见过现在的皇帝，是根据他的样子想象出来的模样，但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他甚至与我讲了从前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比如他是怎么穿来大楚的，死后回去后又成了什么人，现在在做什么，还有，他也是在梦里见到我的，他告诉我，他几度做梦回来过，他知道几件后来发生的事情。”
“比如他死后，秦王的封地在哪里，这些是他死前都未定的事情……总之，太真实了。”
萧天洛觉得自己是魂回了现代社会，而自己与先皇是在梦里的神魂相见。
“你可知道先皇为何会让工部大放异彩？他在现代就是一个土木工程师，脑子里全是水利土木，现在穿回去后又干回了本行，他在现代是车祸致昏物，成了植物人。”
“现在醒了，他又成为一个普通人，对了，他说皇贵太妃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穿过来时与太后已经是夫妻，但他真正的爱人其实是皇贵太妃，秦王能善终，他十分欣慰。”
有那么一瞬间，祝久儿其实是欣慰的，庆幸萧天洛在原来的世界成为了一捧灰。
“太真实了，看到自己墓碑的一刻心脏都要停了。”萧天洛掩面道：“生日与卒日完全真实，就连照片也是我入营时的登记照片，不过也好啊，回不去了，我就属于这里了。”
祝久儿笑了笑，萧天洛打趣道：“这么高兴？”
“若你的梦是真的，先皇岂不是很痛苦？做过皇帝的人却要屈居人下，做着普通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与过去割裂，明明记是从前的人与事，还要强迫自己适应当下。”
“你若是完全回不去也是件好事，能安生地待在这里，做大楚人，做我的夫君，做父亲。”
萧天洛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但这话从大小姐的嘴里讲出来，让他眼含热泪：“我可是回不去了，你们可不能不要我，这一次我真的明白——我和你们杠上了。”
祝久儿摸着他的额头，讶异地抬抬眉：“你可是在撒娇？”
乍然见到猛虎撒娇，祝久儿既惊又觉得好笑，嘴角快要扬上天，见萧天洛不语，乖巧地坐在榻边，望着他充满光彩的眼睛，真好，原来他也是更乐意待在这里。
两人无言，却有种莫名的情愫在空气中流转，直到柳絮端着粥与小菜进来，看到夫妻二人的状态也是有些惊讶，本来见多了两人的恩爱场景，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浓情蜜意。
祝久儿接过托盘，亲手给萧天洛喂粥，别说过去，就是两人通了情意以后萧天洛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他顿时觉得这场病来得很妙。
粥的温度刚好，祝久儿一勺一勺地喂着，不时弄点酱菜给他搭配，一碗粥下肚，萧天洛终于恢复了精气神，刚才是怕自己吃不了荤腥，现在则是想吃肉得很。
瞧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祝久儿叹息一声：“让小厨房烤个羊腿？”
“极好。”这个萧天洛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一天一宿没有吃东西，真的饿死我了。”
原本是怕胃承受不住，现在缓过来了，他只想痛快地大吃一顿。
萧天洛昏了一天一宿，高热不复，整个人精神抖擞，喝完粥就起身去沐浴，身上居然憋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换完衣裳出来，头发擦干，又是一枚好汉。
烤羊腿尚需要时间，等到烤好送过来，之前喝的粥消化得也差不多，现在肚子空空。
萧天洛有种自己被掏空的感觉，初开始是心，现在是身，他现在亟待能量。
那烤羊腿贵在肉新鲜，是侯府庄子上自己养的羊，活着送过来宰的，自然鲜美，只要洒上点粗盐就极美味，萧天洛着实需要大补，啃完一只羊腿居然面不改色。
祝久儿看着他这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都觉得饿，索性也从小厨房弄了些吃的过来，夫妻二人一同补充能量。
经历了这一出，萧天洛彻底释怀，食欲大开，这羊腿啃多了也腻，他又啃了新鲜的菜和水果，整个人真的活过来，再把面一刮，头发一梳，威武的萧天洛又回来了。
不过，他重新复盘了一下梦中的场景，其实是有一个关键信息——“媳妇，老尚书与先皇交往最多，先皇说他有许多关于工程改建的建议都是通过常尚书去实现。”
“这也是常尚书能坐稳六部尚书的重要原因，作为与他最亲近的人，你觉得常尚书不会觉得先皇有些诡异之处？能在官场一路升上来的，哪个不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