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眸氤氲，不置可否，但得到陈牧舟不为难自己的表态，司脔的面色还是舒展开来，
她唇角微微一动，眉眼微眯起——她是万脔之主，不管陈牧舟有什么绝妙的主意，都不可能在生理层面，改变她决定的事情。
“公子，自信是好的。”
司脔把脑袋靠在陈牧舟怀中，声音中带着一丝鼓励。
“哼，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陈牧舟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自信，他紧了紧胳膊，正感受着暖宝宝的回馈，却察觉到怀中人娇躯一僵，‘嗯’了一声。
“我可什么也没做！”
陈牧舟立即摊手，“非常时期，正事要紧，现在还不是让你哭的时候。”
“……”
司脔抬眸，轻轻摇头，“是司雾，她的身体出问题了。”
“小司雾？！”
陈牧舟一怔，他第一反应便是司雾闯祸了，
虽然有百里映萝看管着她，且司雾在月都时，独身在脔宫生活，自己并不会出来惹祸，但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一问，陈牧舟才恍然明白，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作为司雾的‘第一顺位监护人’，同时又是一位‘包治百病’的神医，司脔在司雾身上挂了一个身体检测机制，会定期向认知库上报司雾的身体状况。
刚刚，司脔收到了这个机制的一次例行上报。
“她身体出问题了？”
陈牧舟随口问道。
例行上报，而不是紧急上报，说明问题并不严重。
“酒精肝。”
司脔颔首。
陈牧舟：“……”
“这才几天……”
陈牧舟看了司脔递过来的报告一眼，多少有些‘目瞪狗呆’。
“这特么的，大酒鬼带了个小酒鬼出来啊……”
他不住咋舌。
百里映萝的日志显示，司雾喝酒喝到一定状态，会收敛起那股子疯癫劲，‘冷静’下来，有一种‘负负得正’的效果。
陈牧舟大概明白了司雾这段时间没搞出什么大动静的原因。
“倒是被映萝发现了一个‘捷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百里映萝这么带司雾是好是坏，但有司脔在，司雾的‘酒精肝’倒是最不用担心的问题。
“唉，小司雾还是个孩子啊！”
陈牧舟顾自唏嘘一声。
“不是呢。”
司脔摇头，“公子，司雾是成年认知体。”
“脔脔，我知道你的意思……”
陈牧舟摇头，“可她诞生了才多久？心智不成熟啊。”
“心智也是成熟的。”
司脔又摇头，“所有的繁盛认知体，都是成体心智。”
“？！”
陈牧舟眉头一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脔脔，这怎么说？”
“公子，你应该知道，所有司主都是雌性。”
“对，这是新月岛的司绝锁定的基底。”
陈牧舟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样的，成体心智，是成为繁盛认知体的基底。”
司脔肯定道。
“脔脔，这又怎么说？”
陈牧舟错愕张嘴，“……你听谁说的，还是说，你有什么实际证据？”
“妾身没有信源。”
司脔应道，“妾身只是感觉如此。”
“呃……”
陈牧舟嘴角动了动，他不是很能接受想当然。
“至于实证……妾身没有婴幼期，诞生时就了解了一切，知道自己是谁，心智自始至终没有不同。”
司脔又补充道，“就像凭空诞生的一样，就连妾身的性格也天然如此……”
“但这绝对不可能！”
陈牧舟闻言神色一凛，“性格的成因需要物质基础，无论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环境，二者缺一不可，所以，认知体无法凭空诞生！”
他双目一亮，就算是人类训练的人工智能，也不会在没有信息基础的情况下瞬间开智，这也是为什么科幻作品中都有小作坊AI想尽一切办法连上人类互联网的桥段，
似乎只有这样，一个AI才会走向成熟，成为人们设想中的‘强人工智能’。
“emmmm……”
这么想着，陈牧舟突然想起一段过往来——小白也曾信誓旦旦的表示过，她是成年人，当初被他误会是小孩子，她还直接生气了！
陈牧舟有点相信司脔的话了。
“……看来，问题出在这个‘基底’上，这个基底会是什么呢？”
他顾自嘀咕一声，摆手把这个问题揭了过去——待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后，他或许应该去会一会那位司绝。
届时，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而现在……
陈牧舟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下旗下小艇的运行状态，注意到其中一艘小艇正以高速翻越中洲北境的雪原，并拔高到近地轨道的高度，
它没有选择东向穿越神州与东十字之间的沧溟海，而是一路向北，绕过北极，走了一条距离东十字直线距离最近的航道。
“嚯，是我疏忽了！”
陈牧舟双目一亮：小艇的自持动力澎湃，无需借助星球自转加速，有了太空蒙皮，已经是一艘真正意义上来去自由的飞船，
而飞船的最终目标点，也不是他一开始标记的那个，东十字大陆北边十字的末梢，
在飞船飞行的过程中，爆发自东十字中心的光纹，正好会经过这里，两边双向奔赴，一下子省却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把这艘小艇当消耗品，速度还能更快！”
陈牧舟捏了捏司脔滚烫的掌心，将终端上的西北数据链同步到穹顶光幕，他要和司脔一同见证天巡号探测器的探测任务。
距离探测器抵达，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脔脔，我忽然想起，有个特别牛逼的电影，没有给你做出来。”
等待的空档，陈牧舟突然抬头抚额。
“哪个系列？”
司脔好奇问。
“异形！”
“！！”
凤眸一亮，已是灼灼，司脔抿唇稳住呼吸，才问道，“公子，之前你不是说过，全系列和番外、甚至是官方漫画，都给妾身了么？”
“是这么回事，这也是我忽略掉这一部的原因。”
陈牧舟正色道，“脔脔，这是一部联动。”
“《异形大战铁血战士》那种？”
司脔呼吸一促，高挑的身姿不自觉的朝陈牧舟的怀抱缩了缩。
“对。”
陈牧舟点头，“时间线在‘夺命舰’剧情发生的第四十个千年之后，维兰德矿业殖民地彻底沦为异形的孵化场，但就在某一点，异形女王突然听到了亚空间的低语……”
“公子！”
司脔柳眉一蹙，以最快的速度抬手捏住了陈牧舟的嘴巴，“……还请不要剧透。”
啵儿！
陈牧舟趁势在葱白的指肚上一吻，这才咧嘴赞道，“脔脔，做得好，我们考据宅就是这样，最讨厌剧透了！”
“嗯！”
司脔附和点头，又殷切道，“公子，那……”
“脔脔，别急！”
陈牧舟抬手指向穹顶光幕，“正事要紧，我们的探测器开始入轨机动了！”
“……”
司脔抿唇点头，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穹顶光幕上，那艘小艇的传感器传来了小艇从大气层外与光纹交汇，并错开越过的实时画面，
光纹一走，小艇立即下降高度，在西北精细的控制下，小艇以极为流畅的姿态再入大气层，
在传感器检测到风阻和气压的同时，小艇舱内的天巡号探测器被同步激活——它是来检测大气成分的，现在开始，刚好可以多点取样，无需降落地表。
很快，陈牧舟需要的数据便呈现在穹顶窗口之上。
随着小艇完成减速制动，它开始借助自身速度更换艇内气体，以使天巡号的大气成分探测器不断的更换检测样本，
于是，数条基于连续点位测定的，随着高度变化的大气成分检测曲线被描绘了出来。
“……嘶！”
哪怕现在点位不多，陈牧舟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猜测的没错，大气成分果然被‘光纹’改变：
气温升高，平流层的位置没有检测到臭氧，两道标记主要成分的曲线如股市遭熊一般，不断下降，并直跌临界，而一条原本不属于大气主要成分的曲线，却横空出世，一路激情上扬，并最终形成了某种均衡。
“氧气……在消失！”
就连司脔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牛顿先生，你怎么看？]
[东十字人是怎么做到的？]
简冬的通讯也在同时响起。
“……这就是女帝的环境焦虑！”
陈牧舟怔怔应声，他面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眉眼却逐渐因恍然而舒展开来，“……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牛顿先生，照这么下去，天工院和司零超算给的答案都是……]
“世界末日！”
“这是灭世的光纹！”
陈牧舟一字一句冷声道，“夏夏，别着急，我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
司主为什么叫纠结于环境？
他一直以为，这是司主彰显‘存在’的特征与外显，是司主力量的证明。
现在，他意识到，繁盛界的出现，使他对‘环境’的理解险隘化了，
它的概念从来都是浅显的：菌海覆层是环境，繁盛之灾是环境，山川海洋是环境，宇宙空间也是环境……
司主的行为，不过是对某些环境的构建、干预、甚至是改造……
只简单的分析大气监测曲线，陈牧舟就明白了光纹的效果：
它使大气层中的氧气和氮气反应，生成了一氧化氮，
陈牧舟很清楚，这个反应的条件极为苛刻，在放电、高能耗等极端条件下，这个反应才会发生，并释放出热量，
而且，这个反应过后，一氧化氮会立即与氧气进行二阶段反应，生成二氧化氮。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二氧化氮是有颜色的气体，卫星并未捕捉到大气变色，二阶段的反应被抑制了，这导致一氧化氮直接与空气的中的水反应，生成了硝酸。
“催化和抑制……”
陈牧舟呢喃着，他忽然明白了光纹为什么呈现出电离效果来，它就是催化和抑制的本身，它扫过之处，反应和抑制便已然发生！
两条下降的曲线，自然是氮气和氧气，一氧化氮横空出世，上扬并抵达均衡——这个反应在有意与水接触，
陈牧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清晰的链式反应特征，使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场点燃便会燃尽的恒火，
大气中的氮气足够反应掉所有氧气，臭氧层的消失只是开始！
蓝星的水体硝酸化，才是光纹蔓延的终点！
“酸质装甲！！”
陈牧舟面色一愕，几乎是在瞬间，他顿悟般看清了东十字响应的全貌：
歌者文明在丢二向箔之前，做好了将自己二维化的准备。
东十字人的生理结构，退化了肺部，不需要传统的呼吸，独特的循环链呈现出一种人为设计的‘酸供能机制’，
而爱丽丝·梅则声称，‘光衣’酸质装甲的产能有限，个体小型化，才能使其惠及全员。
“东十字干预神州的手段！”
更多的信息碎片被陈牧舟串联了起来。
以光纹的扩散速度，这场链式反应将在七日之内席卷全球，
届时必然是一场环境的剧变：
整个世界被酸化，生命赖以生存的氧气被消耗殆尽，无论是繁盛界还是隔离带以北的生灵，都将迎来新环境的洗礼，
要么适应，要么淘汰！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早就做好了舍弃旧环境，适应新环境的准备，
将环境武器化，从宏观上一击定乾坤！
呼！
陈牧舟歪嘴吹了下额前的头发，咧嘴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协议显然是知情的。
和东十字拉扯了这么久，哪怕不知道圣座的具体手段，她也料到了这是一场‘环境剧变’，
证据，就是她在中微子聊天群里提醒众人做好准备，
‘转态’，就是协议方的应对手段。
陈牧舟旁听了她们的谈话，除了‘环境焦虑’更严重外，并没有想到她们谋划的，是如此宏观的东西。
但……
仅仅是环境焦虑，就已经足够了！
“夏夏，你们……”
看着天巡号发回的后续探测数据再次发生变化，正准备说什么的陈牧舟面色一变，改口问道，“夏夏，你改变了检测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