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的汇报,语气非常笃定,就像是在对这件事盖棺定论。
接着他看向石立勇道:“石检,你来向刘书记进行具体的汇报。”
“好的,李检。”石立勇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刘基。
“刘书记,关于......”
石立勇翻开手边的材料,开始逐项陈述起来。
他从专项资金二十万被转入私人账户的银行流水、虚构项目、证人证言……每一项都配有复印件和证据编号,程序看起来无懈可击。
“关于被告方辩称‘资金全部用于村集体事务’这一点,”石立勇顿了顿,看了一眼李琛这才说道:“我们在审查中已经充分注意。”
“但刑法判定的是行为性质,而非资金最终流向。”
“通过虚假项目将公款转入私人账户,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构成了挪用公款罪。”
“至于是否实际私用,只是量刑情节,不影响定罪。”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跟着刘基过来的两个专案组成员交换一下眼神。
他们没想到,检察院被要求重新梳理案件后,依旧给出了维持原判的结论。
刘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啜了一小口。
“石检,”他放下茶杯,声音依然平稳,“我看了卷宗。也看了媒体曝光的那些材料。我想听听专案组对几个关键问题的看法。”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最后落在石立勇脸上。
“第一,资金最终流向查实了吗?二十万用在了村务上这件事有没有核实,第二,当初县纪委调查时,有没有程序问题?第三、县检察院和法院有没有程序问题?”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石立勇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翻开汇报材料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事先准备好的结论。
“刘书记,”他的声音明显变硬了,“关于资金流向,一审庭审中已经调查过。纪委的调查程序合法合规,所有证据都经得起推敲。”
“经得起推敲?”刘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可我收到的材料显示,有些关键证据存在疑问。”
他从手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那是陈山河被调离前整理的疑点分析,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地方。
“比如这份银行流水,”刘基的手指落在复印件上,“显示二十万在几年内分分批次转出,每一笔都有明确用途备注。建材、打井、修缮校舍……如果这些备注是真的,那么‘非法占有故意’怎么认定?”
石立勇板着脸,语气生硬地说道:“刘书记,您也是检察出身,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政法工作要讲程序,讲证据规则。”
“这些所谓的‘备注’,完全可能是事后补记的。我们不能因为被告方的一面之词,就推翻整个证据体系。”
“那如果这些备注有第三方印证呢?”刘基追问。
“那就请他们拿出证据来。”石立勇的声音陡然提高,“在法庭上!在二审庭审中!而不是在媒体上炒作,给政法机关施加压力!”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李琛抬起头,看向石立勇,眼神复杂。
刘基并被石立勇的话语激怒,甚至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认真考虑石立勇的话。
“石检说得对,一切都要讲证据。”刘基的声音依然平稳,缓缓开口。
“所以专案组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查清这些疑点。陈山河同志已经归队,他在这个案子上花了很多心思。”
“我希望检察院全力配合专案组,重新梳理每一个环节。”
“重新梳理?”石立勇几乎要站起来了,但他克制住了,只是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发白。
“刘书记,这个案子一审已经判了,二审程序正在进行。现在说要‘重新梳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检察院当初的起诉错了?”
“意味着纪委的调查错了?”
“还是法院的判决错了?”
一连串的反问,就像是在逼宫。
刘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
“意味着对法律负责。”刘基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对事实负责。如果没错,查一遍只会让结论更扎实。如果有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石立勇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反驳,李琛及时开口打断。
“刘书记的指示,我们会认真研究。”李琛一脸严肃地说道:“但政法工作有它的规律和程序。如果每个已经判决的案件都要因为舆论压力而推倒重来,司法权威何在?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李琛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刘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争辩,看向李琛微微一笑,“李检,我不是在质疑检察院的工作。”
“但我作为政法委书记,有责任确保每一起进入司法程序的案件,都经得起法律和历史的检验。”
“尤其是这种涉及基层干部、可能存在定性争议的案件。”
“我看今天的汇报会就到这里。”刘基站起身,不容置疑的说道:“这个案子,我认为不能简单维持原判。”
“请检察院对那二十万资金的每一笔去向,进行补充核查,核实所有收款人的证言,查清支付决定是在什么背景下做出的。”
“在关键证据需要补强、案件定性存在重大疑问的情况下,我的意见是,二审程序暂缓。”
说完这番话,刘基转身走人。
石立勇坐在原地没动,盯着刘基的背影,脸色铁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