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战战兢兢上桌，却很克制的只扒拉着米饭。
姜钟摇摇头，吩咐一声让他们先吃，就起身离开。
他刚离开，大厅里就传来低声私语。
“哇，好可怕，姜先生胳膊能伸那么老长。”
“没听那几个洋人说嘛，姜先生是个大巫师。”
“啥是巫师啊？”
“就是外国道士喽。”
两个年轻的伙计活力十足，叭叭个不停，李恪良低喝一声“好好吃饭”，顿时一静。
稍后又有声音响起。
“这个叫鳄鱼的该怎么吃啊？”
“你看它的牙，嘴巴好大啊。”
“这是龙吗？”
“笨，没角能是龙吗？”
“……”
姜钟一路回到卧室，打开了包裹，先是取出了两个魔婴，揭开锡纸看了看，封印完好，便放下了心。
这魔婴当初被挖出来的时候，一旦没了金佛镇压就能作威作福，现在经历了千鹤、九叔和蔗姑的三重折磨。
只能待在木头做的小人里面，只要不揭开眼睛上的布，应该就没事。
在包里翻了翻，找到了大师兄石坚的玉佩。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姜钟就把这东西给了李恪良，现在魔婴回来了，他也不敢乱动，就找了一个盒子，把魔婴和玉佩一起放了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两本书，一本是《婆娑蚵》，因为当初走的匆忙，没带上，所以早就吩咐过李恪良，让他一起带过来。
但第二本属实是意料之外了，名字叫做《茅山上清扶乩秘术》。
蔗姑好像最擅长的就是扶乩问米之类的，这个应该是他们顺手偷来的。
姜钟琢磨一下，就打开看了起来，没想到这一看，就有点收不住了。因为这书里讲的极为通透，甚至还有各种注释解说，详细的介绍了扶乩的来龙去脉和使用法门。
扶乩术的根源其实来自请神术。
比如《僵尸叔叔》里四目道长的祖师爷上身，又比如《鬼打鬼》里的两个道士请神做法。
茅山请神可以分为三种，上茅请天兵天将，中茅请祖师爷，下茅请的就多了，山精野怪、鬼魂灵体等等。
就比如北方盛行的出马仙，请的是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其实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然而《太上天坛玉格》云：“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歪道，不正之鬼。”
也即：正神不附体，附体非正神。
姜钟以前就搞不懂为什么请神这么盛行，现在看了茅山的正统传承才明白过来。
民间流传的请神，本身请的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扶乩秘术不同，这是正经传承，是正道。
人家请的叫灵鬼。
所谓灵鬼，就是通过一系列仪式，将鬼身上的怨邪污秽炼化，获得纯净灵体，再刻一个塑像，把灵体放进去，日日香火祭拜，久练则成。
比如喜欢哪吒的，就刻一个哪吒，日夜祭拜，口尊哪吒三太子法名，天长日久，灵体就能借到三太子的威能。
传闻古时候，有许多孤魂野鬼会寻找没主的土地庙、泥胎木塑，鸠占鹊巢，享受人们祭拜，久而久之就成了野祀、淫祀，被称为邪神、恶神。
比如五通神、毛鬼神、五大家。再比如白莲教祭祀的无生老母。
当然，也有一些野祀成为正神的例子，那就是神霄派，当初此派硬生生造出了不少神灵，后来因为王文卿、林灵素等人修为实在太高，生生开创了一个流派，所以就把这些神都纳入了天庭雷部。
因此上，扶乩秘术的灵体之法并不是生生造个神，而是狐假虎威一样借用本来就有的神灵力量。
这种事说来玄妙，其实有点挖正神墙角的意思。
姜钟理解中，这就像短视频平台，一个视频火了，大家伙就纷纷出相同的视频，因此分流了原视频的流量。
或者某个小说火了，大家就会仿写出无数这个类型的小说。
再或者说一个主播火了，就涌现出无数跟风者，去学习这个主播的风格，目的同样在分润流量。
以上的“流量”，可以理解为正神的香火法力。
灵鬼通过抄袭，获得人们认可后，就能获得法力，继而诞生种种不思议神通。
这一切，被称为“代形”。
即假借某样物品来代指另一种物品。
比如茅草人、纸人之类，又比如符箓所谓的假尺寸之纸，以令鬼神。
最常见的应该是镇尸符上的“大将军到此”，就是借用钟馗的名头镇压邪祟。
除了以上法门，扶乩秘术中还介绍了一些正经茅山受箓弟子才能学的东西。
就是请土地、灶王爷、门神的法门，这个就不是上身了，而是利用乩童、茅草人、纸人等物行“代形”之法，多用来打问消息。
姜钟看完后，好似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样，眼界豁然开朗。
怪不得石坚当初能一直追着他跑，而等自己到了南洋，就没人管没人问了，原来是土地、山神在提供消息。
他感慨一声，这种讲述法术源流的东西，也只有茅山这种传承日久的大派才能有了。
与之一比，蛊老的《婆娑蚵》倒像一个蛊术大杂烩一样，杂乱无章，一点也没讲述蛊术的根本奥秘。
姜钟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去了大厅。
李恪良三人早就吃饱喝足了，一个个抱着滚圆的肚子，贪婪的看着桌上才吃了一点的大鳄鱼。
他们三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猪鸭鱼肉大部分都没动，素菜凉菜更是碰都没碰。
听到姜钟刻意制造出的脚步声，大家马上尽力收紧肚子，站成一排，垂首而立。
“怎么都站着啊，坐坐坐。”
三人互相看了看，小心翼翼坐在了椅子上，只是屁股却只坐了一半。
姜钟道：“李掌柜，讲讲路上的事吧。”
李恪良整理一下措辞，就不疾不徐的讲述起路上的情况，事无巨细。
听到千鹤道长他们在镇南关布阵，姜钟就是心中一动，顿时猜测到对方应该没胆子追到南洋来。
毕竟石坚这样的人物都死了，其他人再出来，那不是送么？
然后又听说李恪良说起路上听来的传言，说北方发大水了，死了不少人，有人说是遇到蛟龙了，有一堆老神仙正在追杀这个恶龙呢。
姜钟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烁烁。
如果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听到这种话，他一般是当成笑话听，可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那个世界，这里是真的有妖魔鬼怪的。
最要紧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大势跟自己那个世界基本重合。
这就让姜钟想到了一个着名的大事件。
记忆中，1934年，神州大地之上，发生过一件事，即大名鼎鼎的“营川坠龙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