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死吧……”他咬牙,从背后抽出炸药,开始往容器顶部贴。
但容器表面太光滑了,炸药贴不住。他用力按压,手指被玻璃边缘割破,血染红了炸药外包装。
“需要磁铁或者胶带……”他吼道。
“接着……”下方传来汉斯的声音。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附近,扔上来一卷强力胶带。
多明戈接住,快速用胶带固定炸药。但就在他贴最后一包时,容器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裂纹从底部蔓延上来,直冲顶部。
培养液开始泄漏,淡蓝色的液体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浇在多明戈身上。液体冰冷刺骨,带着一股甜腥的化学气味。
“多明戈,快下来……”美容师在上方喊。
“还没好……”多明戈咬牙,把最后一包炸药固定,抽出起爆器,把线缆连接到所有炸药上。
他看了一眼下方,伊戈尔已经瞄准,阿维的小队准备好了第二发RpG。被困的队员们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有恐惧,有绝望,但也有期待。
多明戈按下起爆器的按钮,炸药没有立即起爆,他设置了十秒延时。
“fire……”他朝下方吼。
“fire……”伊戈尔扣动扳机。
“fire……”阿维的小队同时发射。
火箭弹拖着尾焰,几乎同时命中容器底部和中部。爆炸的火光吞没了支架,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刺耳。
容器倾斜了,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整个表面。圣体在液体中晃动,但依然站立,面具下的红光更亮了。
多明戈从容器顶部跳下,抓住一根垂下的电缆。电缆在手中滑动,摩擦得手掌血肉模糊,像钟摆一样荡向下方的平台。
在他身后,炸药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他落地,翻滚,腿上的伤口撞到地面,疼得他眼前一黑。但他立刻爬起来,冲向最近的掩体。
七、六、五……
圣体所在的容器终于支撑不住,从底部开始崩塌。淡蓝色的培养液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冲垮了下方的平台和设备。圣体随着液体坠落,但在落地前,它突然张开双臂……不,不是手臂,是某种膜状结构从肋部展开,像翅膀一样减缓了坠落速度。
四、三、二……
它落在地面上,暗金色的甲壳与混凝土碰撞,发出金属般的铿锵声。液体在它脚下蔓延,所到之处,金属腐蚀,混凝土冒出白烟。
它抬起头,银色面具转向多明戈的方向。
“轰……轰……轰……”炸药爆炸了。
连续的、沉闷的爆破声,从容器顶部开始,向下蔓延。每一声爆破都撕开一大片玻璃和金属,碎片像弹片一样四射。
圣体被爆炸的冲击波正面击中,身体向后飞去,撞在岩壁上,砸出一个深坑。但它立刻站了起来,甲壳上有裂纹,但整体完好。
“怎么可能……”有人喃喃道。
圣体活动了一下颈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它做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动作。它抬起手,按在面具侧面,轻轻一掰,银色面具被取下,露出下面的脸。
不,那不是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布满细密牙齿的圆形口器,口器周围是十几根触须状的感知器官。口器张开,发出一种高频的尖啸,那声音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几个离得近的队员当场跪倒,七窍流血。
“它……它不是用来进化的……”汉斯的声音在颤抖,“它是武器……纯粹的生物武器……”
圣体开始移动滑行,它的下肢没有关节,像蛇一样扭动,速度快得惊人。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腐蚀的痕迹。
“开火……开火……”阿维吼道。
所有还能开枪的人同时射击,子弹打在圣体身上,大部分被甲壳弹开,只有少数几发打进了裂纹处,流出暗绿色的体液。
圣体似乎被激怒了,它冲向最近的队员,一个被胶状物困住的阿尔法队员。队员举枪射击,但子弹无效。圣体的口器张开,触须缠住队员的头,下一秒,队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头被整个吞了进去。
“不……”伊戈尔怒吼,扛起最后一发RpG。
圣体已经转向他,速度太快,伊戈尔来不及瞄准,圣体就冲到了面前。骨刃般的前肢举起,劈下。
“铛……”
金属撞击的声音,多明戈用步枪架住了这一击,步枪的枪管被劈弯了,巨大的力量让他单膝跪地,腿上的伤口彻底崩开,鲜血喷涌。
“队长……”沙暴冲过来,用霰弹枪抵在圣体侧面开火。
“轰……”霰弹在甲壳上炸开一团火花,圣体晃了晃,触须抽向沙暴。沙暴躲闪不及,被抽飞出去,撞在设备上,一口血喷出来。
多明戈趁机翻滚远离,抽出腿上的匕首,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圣体转向他,口器张开,尖啸再次响起。多明戈感觉耳膜像被针扎,视野开始模糊,但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来啊……”他嘶哑地说。
圣体冲了过来。多明戈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地俯身,从圣体下方滑过,匕首狠狠刺进甲壳的裂纹处,用力一划。
暗绿色的体液喷溅,圣体发出痛苦的尖啸,身体剧烈扭动,把多明戈甩了出去。多明戈撞在控制室下方的平台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咳出一口血。
圣体转过身,伤口在快速愈合,肉眼可见的速度,肉芽蠕动,甲壳再生。
“它……它能自愈……”约西的声音充满绝望。
控制室里,祭司看着这一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完美……”他喃喃道,“终于……完成了。”
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最后一个按钮。
圆柱空间的穹顶突然打开,整个穹顶像花瓣一样向四周展开,露出上面岩层中隐藏的通道。清晨的阳光从通道中射下,形成一道光柱,正好照在圣体身上。
圣体仰起头……如果那算头的话,口器张开,触须在光中舞动,像是在吸收能量。
“他在加速它的进化……”汉斯明白了,“阳光中的紫外线、空气中的微生物……都是催化剂……”
“必须阻止它……”多明戈挣扎着站起来,但每动一下,断裂的肋骨都刺着肺部,疼得他几乎窒息。
还能站着的队员不多了,伊戈尔断了左臂,沙暴内脏出血,锚点昏迷,阿维的腿被碎片刺穿,约西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美容师小队稍微好点,但也都带伤,弹药所剩无几。
而圣体在阳光下,甲壳上的裂纹正快速愈合,体型似乎还在增大。
“用火烧……”美容师突然说,“生物武器都怕高温,集中所有燃烧剂,烧它!”
“我还有两个燃烧手雷。”剃刀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圆柱形的家伙。
“我有一瓶铝热剂。”石头说。
“我……我有信号弹,能烧。”一个总参侦察营的队员说。
所有还能动的人开始收集一切能燃烧的东西。燃烧手雷、铝热剂、信号弹、甚至设备里的润滑油,倒出来,浇在破布上,做成简陋的燃烧瓶。
圣体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它停止吸收阳光,转向人群,口器张开,准备再次尖啸。
“干死丫的……”美容师吼道。
所有燃烧物同时扔出,燃烧手雷在空中炸开,铝热剂洒下,信号弹拖着白烟,燃烧瓶划出弧线。
火焰瞬间吞没了圣体。高温让甲壳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暗绿色的体液被点燃,发出刺鼻的恶臭。圣体在火焰中扭动,尖啸变成了痛苦的嘶鸣。
“继续……”阿维单腿跪地,用步枪点射圣体的伤口,把更多的燃烧剂打进去。
火焰越烧越旺,圣体的动作开始变慢,甲壳大面积碳化、剥落。它试图冲出火海,但美容师小队用最后的子弹封锁了路径。
终于,在持续燃烧了一分钟后,圣体轰然倒下。碳化的甲壳碎裂,露出里面已经烧焦的软组织。口器最后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火焰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和化学燃烧剂的刺鼻气味。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多明戈仰面躺在平台上,看着穹顶露出的天空。清晨的阳光很柔和,但在经历了地底的黑暗后,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听见脚步声,很轻,越来越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见祭司从控制室的破洞中爬了出来。白大褂脏了,脸上有灰,但表情依然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金属手提箱,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很重。
“精彩……”祭司鼓掌,掌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真的很精彩。你们摧毁了圣体,证明了人类在绝境中的潜力……这很好。”
“你……逃不掉的……”多明戈嘶哑地说。
“逃?”祭司笑了,“我为什么要逃?我的研究已经完成了。圣体的数据、基因序列、进化路径……都在这里。”他拍了拍手提箱,“有了这些,我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重建实验室。而你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走向出口方向,那里有一个应急升降机,之前被杂物挡住,现在露了出来。
“站住……”阿维试图举枪,但手指扣不动扳机。
祭司没有理会,他走进升降机,关上门。升降机启动,向上攀升。
多明戈眼睁睁看着那个金属箱子消失在视野里,一股无力感淹没了他。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死了这么多人,结果还是让祭司带着最重要的数据逃了。
就在这时,穹顶上方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剧烈的爆炸让整个山体都在震动,碎石像雨一样落下。
“怎么回事?”沙暴问。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赛义夫少校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能听出他的兴奋:“空中支援到了,埃及空军的米-24,地面设施被摧毁了,我们正在清理残敌。”
多明戈愣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李安然在开罗的运作起了作用,埃及军方终于介入了。
升降机停住了,不,是被卡住了,上方的通道被爆炸震塌,也震坏了升降机的机构。
祭司从升降机里爬出来,试图攀爬岩壁。但岩壁太陡,他背着箱子,动作笨拙,根本爬不上去。
多明戈看着那个身影,突然涌起一股力量。他不知道这力量从哪来的,也许是肾上腺素最后的分泌,也许是纯粹的意志力。
他爬起来,不顾肋骨的剧痛,不顾腿上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向岩壁。
“队长……”沙暴想阻止,却动弹不了。
多明戈开始攀爬。手指抠进岩缝,脚寻找落脚点,每上升一米,都像爬了一座山。血从伤口涌出,在岩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祭司听见动静,低头看见他,脸色终于变了。
“你……你怎么还能动?”
多明戈没有回答,他只是爬,眼睛死死盯着祭司,盯着那个箱子。
距离在缩短,十米、八米、五米……
祭司慌了,他把箱子背在身后,加快速度。他不是攀岩专家,笨拙的动作在慌乱中愈加不协调,反而更慢了。
三米。
多明戈猛地跃起,扑向祭司,伸手抱住了背上的箱子,两人一起从岩壁上坠落。
“不……”祭司尖叫。
他们在空中扭打,箱子脱手,向下坠落。多明戈伸手去抓,但没抓住,箱子掉进下方的地下河,溅起水花,然后沉没。
祭司的眼睛红了,充斥着愤怒、绝望、疯狂。他掐住多明戈的脖子,两人一起摔在平台上。
多明戈的背部撞地,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他咬紧牙关,翻身把祭司压在下面,左手金属机械骨架砸向那张脸。
一拳,鼻梁断裂。
两拳,牙齿飞溅。
三拳、四拳、五拳……
他没有停,直到祭司的脸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直到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无力地松开。
多明戈瘫倒在一边,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看着祭司的尸体,看着那张已经不成人形的脸,突然觉得恶心,不是对血肉的恶心,是对这一切的恶心。
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近,几架直升机出现在穹顶开口处,探照灯的光柱射下,照亮了这个地狱般的空间。
绳索垂下,全副武装的士兵索降而下。
美容师被扶起来,沙暴被抬上担架,阿维在接受急救,约西在输血……
多明戈躺在那里,看着阳光越来越亮,看着救援人员忙碌的身影,听着对讲机里的各种声音。
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在变轻,疼痛在远离。
“队长……队长……坚持住……”
有人在喊他,但他听不清了。世界在远去,黑暗温柔地包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