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拍响,发出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音。
众人一阵耳鸣,短暂的失神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李讲刚刚说了什么。
“吴辞?为什么要叫吴逐春‘吴辞’?”
“这是什么意思?”
下方,一片混乱,人们窃窃私语,一群人呆滞在原地,感觉头皮发麻。
因为,他们想到了一种骇人的可能。
“你就是吴辞,对吧?”
李讲看着吴逐春,淡淡地说道,“不要想着欺骗或者含糊其辞,在本官面前,你还没有能力瞒过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讲的脸色很平和,不过却流露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底气,气势摄人心魄。
有一人强颜欢笑,“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殿下真爱说笑,算算年纪,那个时候吴逐春才十五吧?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公堂上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足足过了片刻,吴逐春才抬起那张失去血色的脸,看了一眼李讲,随后重重磕头。
“小民杜撰身份,女扮男装,犯下欺君瞒上之罪,今日东窗事发,愿凭殿下发落,但家中的姐弟是无辜的,还请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短暂的沉寂后,四面八方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巨浪掀起,轰动一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就连大理寺卿,也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淡定的姿态。
“竟然是真的?!”
这是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难以置信。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为了年迈的父亲,毅然决然的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她是怎么做到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与那么多男子日夜生活在一起,却没有被察觉发现的?
她甚至还立下了战功?
人们的心情如同一团乱麻,每一根线都相互缠绕,紧紧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无数个问题冒出,脑袋就像是被砸中了一般,头晕目眩。
替父从军。
这是连一些男子,都不一定有气魄做出的壮举。
那可是战场啊!
每一次冲锋,都会有数不胜数的生命在哀嚎嘶吼中死去。
战场本身就宛若一座巨型的绞肉机,能活下来是天大的奇迹,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可转眼间,众人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吴逐春那只瘸腿上。
一位连战场都无法杀死的战士,最终却在一位读书人的手中,瘸掉了一条腿……
这一刻,秦启德脸色煞白,汗流浃背,身体如同中风了一般,开始剧烈的颤抖。
“关于你吴逐春的欺君之罪,本官无权处理,先暂且不谈。”
李讲转而看向秦启德,冷冷的说道,
“现在,吴逐春已经招了,秦启德,你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啪!
李讲再次拍响惊堂木,秦启德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秦启德就像是一条受惊的野狗,惶恐失色,咚咚磕头,不一会便头破血流。
而李讲就像是看不见一般,眼神冰冷,寒入骨髓,“说,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秦启德身体抖得就像是筛子,再也不敢隐瞒了,终于将一切真相道出。
伴随着他将事情和盘托出,那些被吴逐春刻意省略的部分,顿时如同水下的冰山,浮出水面。
而得知真相的众人神情,也慢慢从一开始的震惊,不可思议,到后面的愤怒,七窍生烟。
众人本来还以为,秦启德做的,已经很不是人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小觑了他的无耻,阴险!
正如之前吴逐春所说的一般,秦启德确实不喜欢吴逐春。
他之所以会向吴家提亲,归根结底的目的就是一个,那就是看上了吴逐春凯旋归来的赏赐!
当亲耳听闻那一个个细节,从秦启德的口中说出的时候。
人们气得肺都要炸了,满面红光,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败类千刀万剐。
“我就说嘛,一个上过沙场的女豪杰,为什么会被一个酒囊饭袋胁迫。”
“原来,他竟然以吴姑娘的沙场经历作为要挟,何等无耻!”
欺君之罪,无论在哪一个朝代,都属于惩处相当严厉的重罪。
别说杀头了,君王一怒,诛九族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归根结底,就是此先河不能轻易开。
否则,君王的威严根本就建立不起来。
一个愿意为了老迈的父亲,不惜女扮男装,参军入伍的人。
她有多么珍视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值得歌颂的品质。
可在秦启德这位恶人的面前,却直接成为了要挟吴逐春服从自己的工具。
而陈家夫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身为吴逐春的姑姑与姑父,两只眼睛却被丰厚的赏赐所蒙蔽。
眼红亲侄女九死一生带回来的荣誉与奖赏已经足够恶劣,罪该万死。
最为关键的是,当外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居然连迟疑都没有,双方一拍即合,二话不说就把吴逐春推向了火坑。
李讲神情漠然,心中却觉得命运荒谬得有些可笑。
吴逐春替父从军,为的就是一个“孝”字。
可到最后,当她凯旋归来的时候,年老体弱的父亲不仅还是病逝了。
而且,连带着她自己,也被这个“孝”字束缚。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旧社会的“礼”,就像是一道道枷锁落下,吴逐春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孤零零的陷了进去。
若不是她体内,还有那么一丝军人的血性在,逃了出去,伪装自己已死。
下场可想而知,必定凄惨!
事情的全貌,几乎已经彻底披露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群情激愤,数不胜数的声音附和在一起,要求李讲处死秦启德这个败类。
秦启德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说自己怎么怎么后悔,如何如何知错,这么多年,在灵川县教书育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总而言之,就是希望李讲饶他一命。
李讲啪地拍响惊堂木,冷脸宣判,
“平州秦启德,买卖人口,屡次强、暴女性,谋害有功将士,算计朝廷奖赏……罪行种种,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本官宣判,三日后公开问斩!”
四面八方,欢呼声迭起,秦启德眼前一黑,仰天晕厥过去。
还未等人们的欢呼声停止,李讲再次拍响惊堂木,看向吴逐春,道。
“平州吴逐春,女扮男装,参军入伍,违反军规,欺君瞒上,因其影响恶劣,涉及君主,本官决定将其交给圣上处置。”
“在陛下没有做出决断之前,新科探花吴逐春,暂且移至大理寺牢狱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