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男孩干巴巴的,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皮肤惨白,可见的部位长满了大块的黑斑。
贺雁书站在一旁,当看到陆运拉开男孩的衣服,露出里面干瘪的胸膛的时候,顿时面露不忍之色。
“怎么了?”李讲暗中传音询问。
贺雁书轻叹一声,告诉李讲。
虽然这场瘟疫引发的疾病,史无前例,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已经能够初步总结出病情的规律。
“发病的初期,病人只是感觉身体瘙痒,脸颊微烫,可往往过不了两天的功夫,便会发展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病情的中期。在这个阶段,病患瘙痒难耐,夜不能寝,将皮肤抓破流血者比比皆是,同时身体开始冒出黑斑。”
“而到了后期,黑斑之上便会长出皮疹,连带着附近的肌肉都僵化,失去知觉。”
李讲闻言,心情沉重不已,旋即看向病床上的孩子。
敞开胸膛的男孩,胸前的黑斑上已然长出了刺眼的白色硬毛,而在白毛之下,红色的皮疹大小不一,密密麻麻。
这一幕看起来非常渗人,除了两位医圣还有已经司空见惯的贺雁书之外。
哪怕是李讲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头皮有些发麻。
“那这是……”李讲感觉自己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凝涩。
“晚期了。”
贺雁书传音道,“到了这个阶段,就连修士都难逃一死,这孩子的命运……只能看看两位圣人的手段了。”
这些话注定只能在传音中进行。
因为真相有些太残酷了,很容易刺激到这些平民百姓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众人目光如炬,片刻不离地落在陆运的身上。
他把脉的同时,询问了一番病患的感受,答复与得到的信息没什么区别。
陆运沉吟片刻,最终取出一根发丝大小的金针。
看到这一动作,现场医家读书人的眼睛几乎全都亮了。
要知道,陆运之所以能够在几百年前,登顶成为大唐医道绝巅,药王阁的阁主。
最大的原因,便是掌握着一手堪称能够“逆天改命”的针灸术。
他曾凭借此医术,在老天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的为一位大限将至的圣人,续命三十年!
如此本领,通天彻地,谁能不敬畏?
事实上,大唐绝大多数的医圣,或多或少都曾得到过陆运的点拨。
他是货真价实站在大唐医道绝巅的人物。
陆运要施针,现场的医者怎么可能平静?
这是千载难逢可以近距离学习的机会,无人愿意错过!
一时间,帐篷里死寂一片,无人开口,连呼吸声都变小了。
包括李讲在内,所有人眼皮子都不舍得眨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陆运的动作。
“人体穴位共有三百六十五处,每一处都有莫大的学问,一旦刺错,动辄酿成大祸。”
陆运施针的同时,很自然的为众人讲解,
“虽然这些病患的病症一致,万变不离其宗,但尔等施针的时候,应该学会随机应变,结合患者的病情、状态进行变换,最忌固守成规,原样照搬。”
众人点头受教,陆运将最后一根针落下,抬手间,医经入手,翻开的同时,光华如溪水般流淌而出。
嗡!
光华晶莹温和,轻盈若薄纱,似水般穿过男孩身上的每一根针。
当即便有浓稠的黑血从中涌出,并且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恶臭。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隔壁床的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不已的指着男孩大叫。
“快看,有效果!”
男孩的胸口,原先一根根如狼毛般硬直的白毛脱落,同时,皮疹也消减了不少。
伴随着病情的减弱,男孩的面色都健康了不少,终于有了一份血色。
看到男孩有救了,贺雁书非常高兴,可转过头却发现,李讲的神色依旧凝重。
“殿下,怎么了吗?”贺雁书小心翼翼的询问。
“慢,太慢了。”李讲蹙眉。
“什么太慢了?”贺雁书一怔。
“医圣出手,哪怕是刚断气的死人,一盏茶的功夫都能清醒过来。”
李讲神情严肃,“可是,这个男孩只是从晚期,回到了中期罢了。”
陆运、章谦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短暂的思考后,陆运加大了才气的灌输,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男孩体表的皮疹与黑斑尽数除去。
经过两位医圣的检查,确定其已经痊愈,帐篷内沸腾一片。
“神医,神医啊!”
“神医请救救我吧!”
所有人就像是抓住了生的希望,如狼似虎,争先恐后的往陆运这边挤来。
陆运却没有动手,反而从大夫中,叫出几位学习过针灸的大夫代替施针。
众人在旁边观察,结果并没有尽如人意。
虽然一番针灸下来,病人的病情均得到了缓解,但是,没有一个是彻底痊愈的。
“走吧。”
陆运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病人们顿时如遭重击,含着泪也要上前堵着门,不让他们离开。
到头来,还是贺雁书出面安抚,
“诸位,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有能力治好病患,现在只是回去商议法子,很快你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听到这番解释,病患紧绷的神情方才舒缓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一番,最终还是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道。
众人离开收容地,来到一座偌大的营帐。
李讲等人走入,里面果然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韩修德、韩修业、陶彻、邱河……
李讲不仅看到了一批身穿官服的官员,甚至还看到了各类服饰的世家修士。
其中有一批人的衣服格外熟悉,腰间绣着饱满的金白芙蓉花。
这是金家,他们也来了。
为首者,居然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金棋康。
看到李讲走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了上来。
金棋康抬脚,身体如离弦的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冲到了李讲的面前。
“金家家主金棋康,见过文王殿下!”
金棋康躬身大拜。
“你这什么意思?”李讲挑眉,有些诧异,对方的操作太出乎意料了。
众人的面色也很怪异。
谁不知道李讲与金家之间的恩怨,这个金棋康不主动退避,如今凑到面前,难道是找死吗?
“金家自知过去多有得罪,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殿下消除误会,前不久得知殿下封王,所以特意备此薄礼,还请殿下笑纳!”
从始至终,金棋康弯着的腰都没有直起,那双手递来,上面放着一只精美的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