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因今儿元妃生亲,宁荣二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披红着绿,喜气洋洋齐聚一堂。
厅前廊下,管事婆子肃立待命,丫鬟们手捧香炉静候,连檐角铜铃都似敛了声息。
众人不时望向府门方向,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焦急和期许。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远处一些婆子也开始碎起了嘴瓜子。
“这娘娘怎么到底啥时候回府啊?”
“这都过了中午了,我这一大早化的妆是白化了。”
说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婆子抬手摸了摸刮了大白的老脸。
瞧她还这么臭美,另外几人不由白她一眼。
或许是被这着急的气氛所影响,荣禧堂内贾母脸上虽然还平静,但手指不时触摸串珠,却明显带了几分坐立不安。
“凤哥儿什么时辰了?记得让人去宫门候着,别漏了口信。”
“瞧瞧。”
凤姐一扭那风骚的腰肢上前两步,眼眉微弯:“老太太这是等大姑娘等的心急了,这都已经问了第三回了。”
顿了顿,抬手一指:“莫说我这个讨人嫌的,就是宝兄弟也要吃起醋了。”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都笑了。
“你这猴儿,偏还拿我寻开心。”
贾母随手揽过宝玉,嘴唇微张刚要夸一夸这宝贝孙子,忽然瞧见门外边赖大家的火急火燎的往这里赶,噔的站起了身子。
贾母这一起身,仿佛一个信号一样。
屋内的一众莺莺燕燕、花红柳绿,也都站起了身子,一副翘首以待的样子。
也不用贾母等人发问,赖大家的早已是手舞足蹈、欢天喜地的说了。
“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大姑娘出宫了。”
闻言,贾母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仿佛,健步如飞带着一众莺莺燕燕前往仪门等候。
此时,外院之中贾赦、贾政二人领头,带着贾珍、贾琏等一众男眷,早已在气派的正门处整齐列队,喜气洋洋地等候多时。
正这时,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闻言,众人霎时屏息凝神,齐刷刷望向街口。
不多时,果然见远处尘土微扬,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驶入众人视线。
可众人盯着那马车瞧了没一会儿,眼神就渐渐变得古怪。
按说贵妃省亲该是仪仗赫赫,可眼下街面上空荡荡的,竟只有一辆马车摇驶来。
而且众人很快发现这马车有些眼熟,这不是贾雨村的马车嘛!
就在众人刚以为贾雨村只是凑巧的时候,却见他马车后远远腾起烟尘,龙凤纹饰的銮驾在仪仗簇拥下缓缓浮现,明黄伞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竟是娘娘的车驾跟在后面!
这一前一后的出现,贾家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脸色古怪起来。
众人越看越觉蹊跷:按说贵妃銮驾出行,侍卫早该清道驱离闲车。
可眼前贾雨村的马车竟未被驱赶,反倒见娘娘的銮驾仪仗井然有序地跟在其后,明黄伞盖与那辆马车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别说贾家众人觉得怪异了,就是坐在銮驾上的元春也觉得怪异。
刚出宫的时候,銮驾速度还算正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速度就忽然慢下来。
为此,他也让报信去打听一二,可得到的消息却是,说为了自己的安全舒适而降下速度。
当然外边的情形贾雨村是不知道的。
等他不急不缓的下了马车,瞧着贾家众人脸色古怪的看向自己,贾雨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
“大家这是怎么了?”
说完就听到后边远远传来马蹄锣鼓声,扭头看去,这才愕然发现是元春的銮驾到了。
难怪自己在马车隐隐约约听到喧锣打鼓的声音。
贾家众人哪还顾得上与贾雨村寒暄,慌忙低头整理衣襟妆容,准备迎接元妃娘娘。
贾雨村也识趣的往后边走,他虽然也姓贾,但归根结底,他和宁荣二府不是同一个本家。
本以为到了这里,他低调做人,走个过场,混混时间就过去了。
不料銮驾中一个内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侍卫,先一步迎了上来。
不等内监下马,贾赦贾政一左一右领着贾家众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公公可有什么吩咐?”
瞧这内监也是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一时贾赦贾政等人更是笑脸如花。
不过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内监脚步不停穿过他们,曼联堆笑的走向贾雨村。
登时贾家众人脸色一僵,旁边的奴仆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今天到底谁是主角?说好的娘娘省亲呢?
“贾大人好,咱家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还真是巧啊,原来是陈公公你跑这一趟差事。”
贾雨村瞥见四周投来的羡妒目光,面上笑意不减,却压低声音拱手道:“公公不妨先把差事忙完,晚一点我们再叙旧也不迟。”
原来这内监不是别个,正是夏守忠的干儿子陈公公。
而贾雨村的马车没有被驱赶,也是得了陈公公的授意。
相对于以后数不尽的好处,这眼前卖个面子给贾雨村,不过是顺手而为。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元春在宫里算不上得宠,不然换成得宠或者皇后娘娘,他自然万万不敢。
原着里,元春省亲时间被安排在晚上,还有其他细节描写都表明了元春并不得宠。
闲话少说,有了贾雨村这句客气的提醒,陈公公也开始回归正道,开始吩咐接驾事宜。
随后贾家众人如何接驾?元春与贾母、王夫人等人又如何阔别重逢、热泪盈眶,自不细说。
却说元春和贾母、王夫人互道了几句暖心的,抬眸扫去就见这一众莺莺燕燕、花红柳绿里面多了不少生面孔。
“老祖宗、母亲,我们也不能只光顾着我们三人聊。”
元春抬起那珠圆玉润的皓腕随手一指,笑道:“瞧瞧这一屋子的姊妹、嫂子都候着呢,再说下去,老太太你们就要讨人嫌了。”
说完大手一挥,示意众人一一上前拜见。
也不用别个吩咐,邢夫人这辈分最大的,早已当头领先,领着这一众莺莺燕燕排好了队。
当看到婶子邢夫人年过三十还能保持的如此艳丽,元春心里还只是微微惊讶。
毕竟只要保养得当,保持些许风韵也是正常不过。
可等元春目光落向同辈妯娌时,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手上指尖却是微微一颤。
不是说王家表妹风华正茂、沉鱼落雁吗?这怎么感觉像是陪衬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