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少妇不是旁人,正是王熙凤与她的嫂子马氏。
二人正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中,笑得花枝乱颤。走着走着,忽然瞧见远处白雪皑皑的路上,出现一抹红影。那身影速度由快渐慢,最后变得举步维艰。
如此风骚穿着的少年郎,整个荣国府除了宝玉还能有谁!王熙凤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是宝玉,忙笑着招呼道:“宝兄弟,你这般风风火火,是要去哪儿呀?”
听到凤姐这一声招呼,原本踌躇不前、满脸纠结的宝玉,神情瞬间多了几分欢喜,仿佛凤姐帮他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宝玉之所以出现在这儿,还得从他想在林妹妹面前表现说起。要说这宝玉,倒也有些小聪明。先前他主动跳出来要去打听消息,其实是暗中察觉到舅舅他们已然散场离开。
如此一来,既能不用直面老爷和舅舅,又能在林妹妹面前露个脸,弥补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裂痕,这等白捡的功劳,宝玉自然不愿错过。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他算盘打得精,连应付林妹妹的话都想好了,可现实却不按他的剧本发展。
“哎,真是不巧。”待众女的目光纷纷汇聚过来,宝玉无奈地笑了笑,两手一摊,说道,“我本想多和舅舅聊上几句,可舅舅和老爷他们已经散场了,人都不知去了哪儿。”
他这一番说辞,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以林妹妹孤高自傲的性子,自是不会主动要求他做什么,而宝姐姐和三妹妹她们也不会多嘴。
暗自得意的宝玉,正等着林妹妹回话,好借机修补两人的关系,不料,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难得舅老爷他们来一次,宝兄弟应该多和他们亲近亲近。”
宝玉闻言,循声望去,错愕地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大嫂子李纨。
李纨不理会宝玉错愕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舅老爷他们多半还在府里,肯定是和老爷他们找了个地方喝茶,散散酒气。你现在赶过去正好,多陪他们聊聊天。”
李纨话里话外虽未明说让他去打听消息,但意思已然很明显:你去了难道不会顺便打听一二吗?
宝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真的不想面对贾政和舅舅。
还没等他推辞,薛宝钗和探春也笑着附和了两句,迎春、黛玉的目光也随之投来。
“嫂子说得对,你是该去陪陪舅舅,可不能失了礼数。”薛宝钗说道。
“嗯,宝二哥,你最近交友广阔,见识也广了,是该多和舅舅他们聊聊天,增长增长见识。”探春也跟着说道。
话音刚落,宝钗和探春两人都有些诧异,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宝玉。
宝钗虽不知大恒商会是贾雨村的产业,但明面上贾雨村通过大恒商会与自家生意有着间接关联。
对于今天这场小冲突,于公于私,宝钗自然格外关心。
而探春则单纯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素来争强好胜,志比男儿,对仕途经济尤为上心。
经宝钗、探春这两句帮腔,宝玉只觉头大如斗,一时进退两难。
不过,当他目光落在黛玉那精致的小脸上,心里稍安,还是林妹妹知我心意,体贴我,没有火上浇油让自己为难。
想起林妹妹只钟情诗词歌赋,对仕途经济多有厌恶,与自己志同道合,宝玉忽然计上心来。
“嫂子、宝姐姐说的话固然不错,不过……”宝玉故意拉长语调,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
众女闻言,知道他必有下文,便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
果然,宝玉接着说道:“不过老爷他们坐在一起,肯定是聊些仕途经济的事儿。你们也知道,我对这方面最是反感,要是去了,必定扰了他们的兴致,反倒不美了。”
“林妹妹,你说是吧,晚些我再去太太那儿打听也是一样的。”说完,宝玉还向黛玉投去一个寻求支持的目光。
众女虽对那冲突缘由好奇,但听他通篇都在说不想去、不能去,也不好再强求。
然而,众人刚消停,一直没说话的黛玉却忽然给宝玉甩了个脸色。
“哼,扯上我干什么。”黛玉冷着小脸,没好气道,“又不是我的舅舅,你爱去不去,与我何干?”
宝玉向来脸皮厚,要是旁人说这话,他指不定就顺坡下驴了。
可这话从林妹妹口中说出,一下子激得他大圆脸涨得通红,脑子也有些发热。
“你,你,你!”宝玉抬手一指,语无伦次道,“好,好,好,妹妹既然这么说,我这就去拜见舅舅和老爷。”
说完,见林妹妹依旧不搭理他,气得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而宝玉到底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走到半路便冷静下来,想起老爷平日里的严厉,顿时有些后悔。
故而,越是靠近客厅,他越是徘徊不前。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凤姐的声音,这声音在他耳中,自然如同救苦救难的菩萨之音。
他一路小跑来到凤姐跟前,还不等凤姐发话,宝玉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大花厅发生的小冲突一股脑说了出来,然后又拜托凤姐帮忙打听详情。
“凤姐姐,求求你了,你让人去打听一下吧。”宝玉挠挠头,苦笑着说道,“我这真怕扰了老爷和舅舅聊天的兴致。”
说完,见凤姐和表嫂马氏一脸愕然,宝玉只当她们不愿意帮忙,大圆脸上更添几分哀求之色。
凤姐她们并非不愿帮忙,而是二人还沉浸在王家压服贾雨村,然后一起发财的美梦中。
这美梦怎么一转眼就破灭了?这贾雨村居然敢和王家翻脸!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凤姐回过神来,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下人去打听。
“这儿风大,宝兄弟,我们到那边等等。”
宝玉见凤姐已经安排妥当,自己也不用去见老爷,当下如释重负,屁颠屁颠地跟着凤姐往旁边的房屋走去。
可他们刚走出没几步,不远处便有两个俏丽的身影火急火燎地朝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