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历五年二月十日,庐州财富广场b座的玻璃幕墙早被酸雨蚀出蛛网裂痕,15层办公室的荧光灯忽明忽暗,墙皮剥落处露出末世前的招聘广告,与如今贴满的催收话术单形成诡异叠影。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与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靠窗的工位上,一个催收员脚边摆着个还在蠕动的麻袋,只要那个麻袋微微一扭就会被一脚踏上去,恶狠狠地对着话筒对面大叫道:“别以为我把你老婆卖到窑子咱们就两清了,快说剩下六百万怎么说?”
走廊中的油漆味依稀还能闻到,射钉枪的发出的「咚咚咚」冲击声,以及角磨机的噪音都压不住,另一个穿着黑皮夹克的光头,满满的恶意,“你家不就住在xxx家属院嘛,大家都经历过末世,别给我来末世人看淡生死那套,这儿是庐州别拿废墟那套说事儿... 不干嘛,就是告诉你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的债务转包给‘掘墓人黑市’他们是人就要。”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有个身着一身浅蓝色套装裙的女孩,抱着文件匆匆忙忙的走进办公室,桌后坐着满脸横肉的组长,他看到女孩走进来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哟,青青啊,您手里那好几个武督帅还钱了吗?”
“还... 还没,不过.... ”那个被叫做青青的女孩,赶忙补充道,“不过,有一个欠了两百多万的人好像真的是督帅本人,声音也很像,Ip地址也对得上,所以.... ”
“混蛋!咱们的票子,都是督帅他老人家印的!“胖组长终于在听到「督帅本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对李青青忍无可忍了,直接拍着桌子,大叫道,“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督帅要钱还用撸小贷吗?”
虽然李青青这个南方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北方男人都会把,看起来就像是末世前的小鲜肉那样的督帅称为「老人家」。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在被假督帅诈骗好几次以后,如果再顶嘴,那她就完了。
“对不起,我一定会让对方还钱的。”李青青把话说到这里,直接紧张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方那愤怒到几乎喷火的双眼。
组长听到李青青的话,差点笑出声来,他缓缓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汗味混着酒精喷在李青青脸上:“桃花水榭的妈妈桑我熟,你这细皮嫩肉的,往那克莱因瓶状的舞台上一站,别说两百万,两千万都有人替你还。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他指尖划过李青青胸前的工牌,上面“淮南放心贷”的logo早已磨得模糊。
李青青一听,自己要被卖到滁州去,于是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和盘托出,“这个假货是体制内的,是个什么作训部主任,我在宪兵队风化科有同学,他敢不还钱,我就光膀子去「宪兵队风化科」告他!”
组长一听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那猥琐的笑容牵扯着脸上的肥肉,似乎随时都能挤出油来,不过他似乎却并不在,反而将自己还沾着油污的大手,直接搭在李青青的后腰上。边笑边轻轻揉捏着说:“就是这种气势!不过记住,遇到这种体面人咱们就不能要脸,要脸就没钱了。先去打电话吧。”最后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谢谢组长!”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李青青用力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就跑出办公室。当她快步跑回,自己那个挂着一大串猴子布偶的工位上的时候。李青青回想着刚才组长猥琐的嘴脸,和那个骗子隔着话筒自称督帅时的动静,“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吱... 吱... 吱」走廊中的角磨机似乎在切什么硬东西,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声,震得李青青的耳膜生疼,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不断地扎刺。她紧紧捂住耳朵,试图减轻这噪音带来的痛苦,但那声音却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她的脑袋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她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被这噪音搅得一团糟,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任何事情。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李青青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似乎随时都可能呕吐出来。她努力深呼吸,想要平复内心的不适,但那噪音却不断地干扰着她,让她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的眼睛变得模糊,视线中出现了一片片光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甚至李青青的眼神比猴子布偶的那对扣子做成的眼睛还要呆滞了几分。
五分钟后噪音稍歇,她烦躁的抓起公司配发的那部手机和一包被她捏皱的烟盒,走上了天台,烦躁的拨通号码,对方拒接,换个虚拟号码继续拨号,还是拒接,再换个号,电话接通,愤怒的咆哮道,“武廿无,老娘不管你真的骗子还是假督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对方沉默了一阵,用略带潭州口音的江淮官话说,“不是... 你总要让我核实一下,到底是怎么花的这些钱吧。哪有你今天打电话,我立刻就拨款的?就算我2月17到20日花得钱都对,你们淮南商会怎么才三天就催债啊.... ”
“哟,你钱都花了,「来财妹妹」那么攒劲的私信也都看了,三天怎么了?姑奶奶我看你三秒也就完事了!”李青青说到这里,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什么好的想法,原本混沌的眸子,也不由一下就来了光彩,“你别以为你是扛枪的我就怕你,庐州是督帅脚下的首善之地。今天不还钱你就等着风化科砸你的门吧。”
对方似乎被气得发抖了,一字一顿的说,“你... 你很好,让金瑶接电话... ”
“一个作训部主任,中层而已... 您不会觉得改个身份证,自己就真是督帅了吧。”李青青说到这里眉梢轻挑,不无得意的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还钱,我们肯定不敢打你骂你,或者泼油漆,不过把「来财妹妹」给你的那些私信截图贴你单位的胆子我们不光有还很大。另外您通讯录里的钱思琪是个老师吧,就在庐州第三钢铁厂旁边的那个小学教书对吧?你猜怎么着... 来财妹妹的女儿陈小花就是你老婆的学生,老师的老公,看学生家长擦边直播,还疯狂打赏... 嘿嘿。”
风声愈发大了,旁人根本听不到电话里的武廿无说了什么,不过从李青青得意的眯起眼睛的模样,就看得对方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了,只听李青青咯咯咯的笑了一阵,“哟,还提金总呢,您是料定了我这种臭屌丝不认识金总对吗?别他妈装蒜了,姑奶奶就明告诉你,就是退一万步,督帅要真是用钱,总部根本没胆子把单派下来。”
三十秒后,李青青结束了通话,在城市另一端的金瑶·淮南放心贷金总·淮南商会的金副会长,首富李玄的儿媳,龙国督帅武廿无的弟媳,此时不无得意的,将自己那修长的双腿搭在那座铁杉木办公桌上,眯起眼睛打量着手中那部静音后的手机屏幕上「姐夫」那两个字,在她眼前明明灭灭。手机的冷光将她的金色卷发,以及环绕脖颈的蜈蚣状疤痕,跟着那微弱的光源晃动起来。
大约又过了三十秒,手机屏幕再次完全隐入黑暗。她才再次拿过手机,看着「99+」的未接电话后,金瑶嗅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芬。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夜幕中闪烁。
缓缓放下手机,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丝袜表面,感受着那些提花工艺绣出的黑色圣丹尼斯玫瑰花下,蔓延而出的荆棘纹路。磨砂般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姐夫,别急,”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一会儿我就去见你,我保证你想躲都躲不掉。”
金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当手机中的姐夫再次来电的时候,她居然先是用纸巾搓成条堵在鼻孔中,以那种病恹恹的声音说:“哦,督帅啊... 什么,您给电视台和公司打电话都找不到我?”似乎刚才压低声音,随后一阵猛烈的咳嗽,“哦,我请假了,姐夫您有什么事儿吗?哦... 没事啊.... 咳咳咳... 您不用... 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