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第一次觉得她可能养错了人！
眼前这个偏执又可怕的人，仿佛已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只围着她转，会哄她，会逗她的孩子。
他像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魔鬼，横眉竖眼，尖嘴猴腮，可怕至极。
沈安一步一步走上前，他似乎还想继续自欺欺人，恍若和小时候那般，无论自己犯下什么错，妈妈都会第一时间站在他面前。
而今天，沈夫人却是恐惧的往后退，“你已经拿到钱了，你还想做什么？”
“妈妈，你会不会原谅我？”沈安蹲下，两眼祈求的看着她，还在痴心妄想她会像以往那样偏袒和包容他的一切无理取闹。
沈夫人下意识的摇头，“你让我觉得可怕。”
“为什么？”沈安突然失去理智的怒吼一声。
沈夫人脸色越发惨白难看，她惊恐的望着早已是疯癫的儿子，绝望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为了这点钱，你竟然可以罔顾法律，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沈安，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沈安不顾地上的肮脏，几乎是爬到了女人的身前，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捏着母亲的肩膀，目光如炬，“明明是你先背叛我的，你凭什么不原谅我！凭什么觉得是我让你失望！”
“你放开我，沈安你放开我。”沈夫人剧烈的挣扎着。
沈安面目狰狞的瞪着她，“难道是我错了？如果不是你想要救他沈宁，我不可能会不顾后果的走出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
“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我都是被你们给逼疯的，大哥背叛了我，现在连你也背叛我，凭什么他沈宁一回来你们就可以忽视我、伤害我？”
“我们没有人伤害过你。”沈夫人痛不欲生的摇着头，“是你自己不知自爱。”
“啪”的一声，沈安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女人脸上。
这一下，不光是沈夫人被他打的没了动静，连沈安自己都懵了。
他慌乱的看着自己微微泛疼的右手掌，刚刚那一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夫人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自嘲的苦笑一声，“好，很好，沈安，我第一次觉得我养了个白眼狼，一个疯子，一个真正的疯子！”
“我不是，我没有。”沈安踉跄着站起身，他慌不择路的退后一步，意图再为自己辩解两句。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没了继续说话的勇气，最终灰溜溜的选择逃跑。
夜色朦胧，废弃的烂尾楼连盏能照明的灯光都没有。
沈宁渐渐的恢复了意识，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疼痛逼得浑身颤栗。
沈夫人察觉到他的动静，担忧的看过去，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沈宁疼的蜷缩着身体，汗水湿了一重又一重的衣衫，他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九哥…好痛…”
沈夫人等不下去了，匍匐着爬到他的面前，哪怕视线昏暗，她也看清了他满头的大汗。
“沈宁，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沈夫人焦急的询问着。
沈宁意识昏沉，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只是潜意识的喊了一句，“妈妈。”
“妈妈在这里，沈宁你坚持一下。”沈夫人拼命的挣扎着被反绑住的双手。
绳子勒的太紧，手腕被摩擦的出了血，她不知道自己下了多狠的手，等到挣脱开绳子束缚的时候，她的双手早已是血肉模糊。
沈宁疼的意识迷离，他努力的好久才看清楚凑到面前的女人，声音低沉无力，安慰她，“妈妈…别担心…大哥很快…很快就会来救…救我们了。”
沈夫人慌乱替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恢复自由的刹那，沈宁的双手便是不受控制的紧压在上腹处。
剧痛从胃部迅速蔓延，瞬间涌向全身，他来不及控制，一口血从嘴里喷出，再一次溅在了沈夫人的裤脚上。
沈夫人完全僵坐在地上，哪怕她看不清地上晕开的是什么，但空气里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也让她一目了然。
都是血，都是从沈宁身上流出来的血。
“妈妈…我疼…”沈宁无助的朝着女人伸出右手，只是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刹那，他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好像明白了，明白那都是妄想。
沈夫人泣不成声的拉住他的手，沈宁的双手冷的像块寒冰，她不知所措道：“沈宁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
沈宁感受到指尖的温暖，有一瞬的不敢置信，他好像都忘了疼痛那般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的母亲，或许这一幕只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妈妈，不爱他啊……
沈夫人不敢碰他，俯身扑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问着：“你告诉妈妈，你哪里疼？”
沈宁张了张嘴，那口还未吐完的血好像找到了发泄位置，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
沈夫人被溅了满脸的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傻了痴了一样。
原来血真的是滚烫的，烫的她心口直抽抽！
沈宁也看到了女人脸上的血点子，难过的举起手，想要给她擦干净。
“对…对不起…”
沈宁冰凉的手指头触碰到母亲的脸颊，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擦掉那些血，整只手就无力的垂下。
“咚”的一声，手串断开，一颗一颗珠子滚向四面八方。
沈夫人一个颤栗回过神，惊慌失措的抓住沈宁垂落的手，“沈宁，你坚持一下，没事的，马上就没事了。”
沈宁望着那一地散落的珠子，微弱无声的哼哼了一声，“我的佛珠。”
沈夫人明白了什么，一路匍匐着把那些珠子全部捡起，光线太暗，她也不清楚自己捡回了多少颗。
沈宁指尖摸到了身侧碎开的一颗珠子，泪水淌过眼角，声音轻不可闻，“我把它弄碎了。”
他这一生，好像都在辜负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