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审讯
“我们大可以不必这样，你知道的，只要你想走，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放了你，再给你一艘船，让你随意去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所以你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明明知道那是最坏的选择，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幽暗的审讯室里，白熊被关在了一处四面透明的狭小舱室中，没有灯光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白熊所在舱室上下方有着微弱的光线，能够照亮白熊的身影，以及那舱室周围不到半米的范围。
“米勒德，好久不见，”听到黑暗中传来的说话声，白熊缓缓站起了身，嘴角露出了微笑，“不走近点说话吗？这么多年没见，也让老朋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身着星域总督制服的伊莱人走近了那透明的监禁舱，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抬起头来望向了白熊。
“好久不见，‘战熊’——苏泰尔，你看起来衰老多了。”
微弱的光线隐约照亮了来人的脸庞，也使得白熊稍稍有些惊讶。
“你倒是不见老，至少不像我这么明显，是什么基因改造手段吗，还是说你们生物科技搞出了某种能够延缓衰老的生物活化剂？”
“都是些生物学科学家们搞出来的东西，什么个体化基因组定位搭配活性增强剂，定制医学与疗法，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成本极其高昂，目前只能应用在极少数重要领袖身上。”
说着，那伊莱人蹲坐在了地上，将手中的帽子放在了一边，脸上的表情从容而柔和，就像是要打算与老朋友促膝长谈一般。
白熊笑了笑，也坐在地上，仰靠在了那透明隔板上。
“看看，我还记得当年刚认识你时，你还只是一位普通护卫舰的实习军官，被伊莱商盟分配到这边与我们协同作战，青涩的像是个刚出嫁的大姑娘，怎么着就一晃眼，现在已经是伊莱商盟的领袖巨头之一了，真是......”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想得到呢？当年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曾经‘一战点燃星海’的天熊舰舰长——苏泰尔，我的心脏都快要激动的跳出来了，我现在都还偶尔能梦到当年战场上的那一幕......”
米勒德也背靠在了那透明隔板上，仰着头回忆起了往事。
“友军的战舰在周围燃烧解体，舰桥内的军官伤亡过半，偌大的星系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回应我的呼叫，那时的我只能绝望的站在舰桥观察窗前，看着敌方那艘最大的旗舰为脊峰舰艏上的光矛充能，看着那光矛向着我们发射，然后再一片强烈的光芒中醒来，吓得浑身都是冷汗。”
“所以这是噩梦啊，怎么？我及时出现救下你们的身影没有出现在你的梦里吗？”
白熊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这梦做的确实与实际不符，我当然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就在敌方开火的最后一刻，那艘快速跃迁而来的天熊号用他那巨大而威武的舰体挡住了整个舰桥的视野，用跃迁后残留的护盾与船身装甲替一艘受损严重的普通护卫舰生生扛下了那一发光矛打击......”
米勒德也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放在身边地上的总督帽，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回去便升任了一艘巡洋舰的舰长，之后又被选拔为了舰队参谋，和你们阿苏尔人一同执行过几次协同战斗任务，再往后，就是你我二人率领着各自的舰队，在那该死的列林格星系苦守星门40天。”
“是，列林格星系的战役即便是放在我的所有战斗经历中都算得上是异常惨烈，我们几乎打的弹尽粮绝，维修机器人没日没夜的挂在舰体外修补着船身与装甲，轮机舱内的各种警报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战备警报几乎一刻都没有停下过，敌方狡猾的战术袭扰与多角度进攻几乎要将所有人逼疯。”
白熊也发出了一声轻叹，目光却望向了弥勒德的脸上，似乎是在打量着他的表情。
米勒德察觉到了白熊的目光，转过头冲着他微笑起来。
“惨烈的战斗，但好消息是我们都活了下来，那场战役之后，战争的形势就逆转了，我们转守为攻，联合舰队所向披靡，敌人们开始战略撤退，又被我们找到机会封堵在了仅有一处超空间航道的死胡同里一举击败，我也因此当上了海军副司令，之后更是做到了国防部副部长的位置，所以你应该能想到，待我得知你后来那落差极大的境遇后，心里有多么的震惊。”
“世事无常，我的朋友，你们伊莱商盟内部明争暗斗，我们阿苏尔联合王国里也同样有着矛盾，我相信自我入狱之后，你一定也做过各种各样的调查，有些事情是两难的，我只是选了一个牵连更小的决定。”
白熊坦然的笑了笑，却看到米勒德拿起帽子戴在头上，慢慢站起身来。
“我能够理解你的处境，也能够理解你的选择，他们曾向我发出过交涉，不论是以外交方式还是以私人途径，特别是那一年你在天空角斗场内杀出重围之后，所以我想，你之所以会选择来到西斯矿场自我放逐，就是看准了我会保下你，而你也相信，我一定会以我当下的身份来平衡你与他们的敏感关系，作为你以自我放逐为代价所交换之物的另一重保障。”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这些年来真是麻烦你了，米勒德星域总督，我真的很感谢......”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米勒德大声打断了白熊的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我以为你早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我以为你早已决定要在这里度过残生！你知道你大可不必这样，你如果想走，就只需要让人给我带句话就好，你如果想回家，我甚至可以用外交手段来帮你达成！你如果想复仇！想要拿回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我手下的舰队随时待命，一声令下便能助你杀回阿苏尔联合王国！！！可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嘛！如果你真的想要这样做，又何必在此空耗这么多年的岁月，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浪费如此珍贵的年华......对你来说，这是否值得？”
听着米勒德的话，白熊陷入了沉默。
房间之中又恢复了平静，能听见的就只有米勒德努力压下的气息，与随着白熊呼吸而传来的阵阵叹气。
“米勒德，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刚刚说的很对，我的处境，我的想法，我的交换......我们曾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旦做出了决定，我便不会改变，放心吧。”
白熊的诉说诚恳又坚定，双眼之中的灼灼目光似乎又让他回到了当年走出天空角斗场之时的遥遥相望，不曾掺假。
米勒德深深叹了一口气，整理好了自己头上的帽子，转过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苏泰尔，最后一个问题，那是我当了指挥官与舰队司令这么多年也未能想明白的......那时候为什么不惜用天熊号的舰身硬抗敌方的能量光矛，也要救下一艘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护卫舰？那时是在战争之中，那选择绝不划算。”
“这种事情竟然还没有释怀吗？真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白熊望着黑暗中米勒德那隐约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把这神经意识潜入设备关了，从我的脑子里出去，咱们面对面，我亲口解释给你听。”
这请求没有得到回应，又或许，这就是回应。
米勒德的身影遁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白熊一人站在那被黑暗环绕的狭小透明隔间中，默默微笑。
干净简约的高科技审讯房内，数位伊莱人私人医疗专家拿聚集在一张躺椅前，专注的监控着周围的各种高科技仪器数据，等待着椅子上的那位大人物醒来。
一旁站着的那名人类军官由于看不懂的设备仪器上的数据而显得有些紧张，只能不时的向那些专家发出询问。
“醒了？总督大人醒了！！！”
见到米勒德眼皮微动，微微睁开，那人类军官连忙想要凑上前来查看，却又被私人医疗专家一把推开，随后被总督直属的泰格安保人员架在一旁。
片刻后，检查完成，米勒德从那椅子上坐起身，转过头看向另一边透明监禁室里仍在沉睡之中的白熊。
“神经潜入的审讯过程是否遵循最高保密条例？”
“是的，神经潜入的全程都由我们进行监控，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所有设备也都确定被完全屏蔽，没有任何信息数据流出，唯一记录就在这里。”
米勒德的首席医官与私人秘书走上前来回答道，并将手中的数据平板交给了米勒德。
米勒德接过终端平板后随手点了几下，并将记录彻底删除，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了不远处那个被架起来的人类军官。
“你说的那个女人在哪儿？我要见见她。”
“是，总督大人，没问题，她就在医疗室，那......那白熊怎么办？要把他一直关着吗？”
“把他叫醒，送他下去，”米勒德整理了一下衣装，扭过头来瞥了白熊一眼，又看向了那个人类军官。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们想耍些小伎俩我不拦着，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白熊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不仅是对我，也是对整个伊莱商盟，没事别去招惹他，但也一定，要把他给我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