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修并没有从夏洛特口中得知拉摩西学派如今的处境,颇有些低落地说:“我还以为,一位骑士王都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学派的思想已经广为传播......”
“思想就像火种,只要留下了燃烧的种子,就迟早有一天成燎原之势。”周培毅倒没有那么悲观,“也许是之前的前辈选错了土壤。”
“土壤?”
里修自然不明白周培毅的用意,但夏洛特很清楚。眼前的这位骑士王虽然拥有着强大的权柄,却始终更愿意站在贵族的对立面。他妄图将神明的恩赐平等地分享给那些贫苦而卑劣的平民,就像传说中的盗火者,从神界偷取神明的烈焰分享给凡人世界。
不过,即便是夏洛特这样久经考验的封建贵族阶级战士,也不会说骑士王的思想有错,只是觉得他狂妄。
里修还是止不住的心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学派的大家只有书信的联系,大家只是想要找到世界的真相......”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周培毅的双眼从一边的奥尔加脸上扫过,看得她羞愧无比地低下了头。
里修叹了一口气,忧郁地说:“我听说您能治愈场能癫痫,这在我们的时代,也还是不能根除只能缓解的绝症。我本以为,您和学派只凭借这样的功绩,都足以让世人崇敬。”
“我确实能治愈场能癫痫,但现在会患上场能癫痫的人,可不受世人欢迎。”周培毅笑了笑,环顾四周一圈,“有椅子吗?我们坐下来聊。让我猜猜看,您这里会不会刚好有热水喝红茶吧?”
“还是有一些的.......我我我我,我们的神子经常会梦到生前的餐饮。”
里修迟疑了一下,才开始行动起来。还好,哪怕是独居的修士,茶柜里的杯子形状不一,但至少数量足够。
他匆匆忙忙还手忙脚乱地泡上了红茶,战战兢兢地端着茶盘,走向他难得一见的访客。而那一边,周培毅已经找到了椅子,坐在上面。
周培毅使了个眼色,奥尔加便像是侍女一般从里修的手中接过茶盘,将茶盏一一分给在场的各位。
这红茶的香气浓郁,但颜色的味道却一般。不过周培毅并不介意,对他而言,只要是有味道的水,都能聊以慰藉。
“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呢,我是半路加入学派的学徒,我的导师还没有将学派的精髓展现给我,就罹难而亡。所以我也不敢说真正继承了学派的知识与信仰。对于您的问题,我只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同样,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您。”
里修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之前整理好的笔记,上面全都是想要的问题。
他紧张地翻看了一番,马上调出了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场能癫痫,你是怎么治愈它的?”
周培毅便把在斯维尔德得到的结论说了一遍:“场能的来源,一部分是恩赐,也就是与世界树谐振;一部分是共鸣,也就是与整个宇宙的同频。场能癫痫出问题的,是恩赐的这一部分。
“恩赐给予人类觉醒的力量,要通过世界树向下投射。打个比方,世界树是发信器,人类的身体是接受信号的接收器。充当天线的,是两个结构。一半是人类自身,通过基因和后天形成的神经系统,一半则是人类在身体里形成的场能通路。
“这两根天线必须严丝合缝,互相配合,才能让得到恩赐的人类获得从世界树投射下来的力量。但如果,场能通路本身有结构损失,那神经系统接受到的恩赐,就会成为整个身体的巨大负担,引发场能癫痫。”
里修如痴如醉地听着周培毅的讲述。果然,从本人的口中听到这些理论,比起从夏洛特王妃的口中听到转述,有着更多耐人寻味的细节和精妙的猜想。
他就像是好学的学生,马上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个......场能通路。我们的时代,确实也发现了人体里有这样的结构,就像是地脉,像是世界树在人类身体里延伸的脉络。但是......那么微小的场能反应,怎么才能准确地监测到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周培毅挠了挠头,“我的能力是看到这些微小的流动,所以最初有些便利。等我想要把这种理论推广开的时候,发现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那样清晰地分辨场能的流动。所以,只能靠经验医学。”
“经验医学?”里修似乎没有听说过这种名词。
周培毅含糊不清地答道:“神经系统的长相,自然是百花齐放,各不相同的。但人体本身的结构是类似的嘛。人的肌肉、骨骼,都能决定场能通路的正确答案。通过这些已知的东西,靠着经验去推算一个答案,总会是和最终那个答案相去不远。”
里修恍然大悟地点头,不住称赞说:“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他在自己的笔记上写写画画了一番,马上又问道:“那这个原理已经明晰了,治愈的具体手术要怎么做呢?”
“那更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周培毅想起斯维尔德那些学按摩的孩子们,要为他们传承的技艺保密,“我的做法是,找到通路中的问题,疏通这些问题。不合适的场能通路会在身体中产生结节,结节中的场能流通自然有问题,比如回流,比如堵塞。把这些问题一一疏通,让场能通路能够和身体匹配,就能和神经系统相匹配。”
“这手术......恐怕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吧?你使用哪种麻醉药?麻醉之后会不会对场能的流通有影响?”里修接着问。
周培毅的脸部抽搐了一下,有些惭愧地说:“我没有使用麻醉.......她们都是忍下来的。”
里修从奋笔疾书中抬起头,马上又露出崇拜的表情:“为了科学献身至此!”
“只是为了活命罢了。”周培毅摇头,“我们的时代,会患上场能癫痫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