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巧宝没有陪贵客们去海边游玩,因为唐风年告诉她,女海盗翠翠回信了。
这个消息让巧宝既紧张,又兴奋,内心怦怦跳,如同藏着一个兔子。
“爹爹,你已经看过了吗?”
她伸手接过信封,发现封口处已经拆开,于是眉头一皱,感觉秘密被偷窥了。
唐风年眉眼含笑,淡定地说:“事关重大,我作为总督,必须把好关。”
“你相当于我的幕僚,是不是?”
幕僚?巧宝眼眸一亮,喜欢这个新身份,使劲点点头,刚才的一点不愉快迅速烟消云散。
她开始看信。
女海盗翠翠的回信是:“小丫头,你爹是谁?家境如何?如果你想投奔我,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如果你想替官府招安我,这点诚意还不够!我可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
“说说看,你究竟能拿出多少诚意?”
言语很直接,很爽快,不绕弯子。
不知是不是写信人故意的,这封信的信纸上居然有血迹。
巧宝不是胆小鬼,没被这点血吓住,反而凑近闻一闻,皱起鼻子,说:“有鱼腥气!”
“为啥有血?是不是她故意吓唬我?”
唐风年微笑道:“可能吧。”
“这封信将来或许有用处。”
他伸出右手,手掌朝上,示意巧宝把信交给他保管。
巧宝依依不舍地把信交出去,问:“爹爹,我怎么给她写回信呢?”
“她要我展示诚意,官府为了招安她,能给出多少诚意?”
唐风年的笑容越变越浅,若有所思,片刻后,说:“官府有官府的威严,即使很想尽快招安她,但也不能示弱。”
“一旦官府示弱,强盗们就会猖獗,藐视官府,不受约束,祸乱横生,甚至天下大乱。”
巧宝愣住,眼眸睁得大大的,忘了眨眼,暗忖:这么严重?天下大乱?
唐风年抬起手,轻拍巧宝的头顶,依然把她当成小孩看待,说:“在回信上,你来个欲擒故纵,否认为官府招安她。”
巧宝歪一下脑袋,立马举一反三:“我也不能说自己的爹爹是做官的,我扯个谎,说爹爹是个地主。”
“但撒谎不能撒太多,否则就没诚意了。”
“她是聪明的女海盗,肯定能识破骗子,我不想跟她断掉来往。”
唐风年点头赞许,眸光明亮,与小闺女四目相对,说:“你自个儿去写回信,写完拿给我看看。”
商量完之后,巧宝坐在内院书房里,抓着毛笔,用笔杆子挠头,冥思苦想,突然发现自己还没达到绝顶聪明的程度。
如果像诸葛亮、房玄龄、杜如晦那样绝顶聪明,肯定能在谈笑间就决胜于千里之外。
可惜自己没能迅速想出对策,反而陷入矛盾的旋涡中。
一方面,是不能降低官府的威严。
另一方面,又不想做欺骗翠翠的大骗子。
怎么样才能找到完美的平衡呢?
正当巧宝焦头烂额时,苏父苏母、福善、衡亲王、双姐儿、王玉娥、赵东阳、立哥儿、赵宣宣等人在海边玩得可高兴了。
打着赤脚,踩在沙滩上,提着小竹篓子,学别人捡海水冲上来的“宝贝”。
大海不仅广阔、深沉,还格外大方,喜欢给人送礼。
漂亮的贝壳,奇形怪状的海螺,螃蟹,大虾,海鱼,蛤蜊……
大海的礼物多种多样,仿佛无穷无尽。
苏父苏母生怕浪费,孩子气的衡亲王和福善对那些东西充满好奇,他们捡啊捡,忙得不亦乐乎。
赵东阳和王玉娥早就觉得这些东西不稀奇,所以懒得捡。
赵宣宣在立哥儿的腰上系一根长长的红绸子,用手牵着。立哥儿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立哥儿蹲下来捡贝壳,她站在旁边看,笑得轻松随意。
王玉娥看她这样,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小声吐槽:“宣宣,你瞧你,怎么像牵小狗一样呢?如果被乖宝和居逸看到,肯定不乐意,下回就不把立哥儿交给你照顾了。”
赵宣宣也有苦衷,无奈地说:“我刚才牵他小手,他反而嫌我碍事,把我甩开,因为他两只小手都要捡东西玩。”
“他又爱乱跑,恐怕一转眼就不见了。这样牵着,就万无一失了。”
这时,立哥儿捡到一个大海螺,一脸兴奋,举起来,给赵宣宣看。
赵宣宣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哇!真漂亮,我帮你拿着。”
立哥儿信任地把海螺交给她,然后又去捡别的宝贝。
赵宣宣顺手把海螺递给王玉娥,王玉娥左看右看,感到好笑,心想:又不能吃,又不值钱,小孩子才喜欢这些。
赵东阳凑过来商量:“乖女,中午如何招待贵客?弄哪些菜?”
赵宣宣想一想,说:“不如去本地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吃海鲜宴,如何?”
王玉娥细致入微,考虑得更周到,说:“海鲜算发物,先问问人家要不要忌口。”
赵宣宣点头赞同。
然后,王玉娥和赵东阳去询问苏父和苏母的意思。
主客都随和,不挑剔,高高兴兴地去吃海鲜盛宴,热热闹闹。
衡亲王和福善虽然在最高大上的皇宫里长大,但海鲜这玩意儿特殊,新鲜现做才最美味,皇宫里的人反而享受不到沿海百姓的乐趣。
此时此刻,两个尊贵的微服出访的孩子大开眼界,变成小馋猫,最爱吃大虾,挑最大个的,吃得不亦乐乎。
赵宣宣教立哥儿怎么剥虾壳,立哥儿显得小手笨拙,而且吃得小脸脏兮兮。
同时,赵宣宣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到苏父爱吃海参、鲍鱼、花蛤,苏母爱吃小鱿鱼、牡蛎、鳗鱼……
她一一记下。
双姐儿爱吃笋冻,并且想到留在家里的巧宝,说:“巧宝姐姐肯定也爱吃这个,我等会儿带一份给她。”
赵宣宣憋着笑,说:“巧宝不吃这个,因为这是沙虫做的,笋冻名字里带个笋字,但食材不是真的笋。”
双姐儿不相信,问:“沙虫?难道是真虫子吗?怎么会这么美味?”
“巧宝姐姐是女侠居士,难道她还怕沙虫吗?”
“沙虫咬不咬人?”
赵宣宣摇摇头,说不咬人,然后无意间泄露巧宝的小秘密:“她不怕虫子,但不吃这个笋冻。”
双姐儿眼珠子一转,眼神狡黠,笑出声来,说:“巧宝姐姐的弱点,被我找到了,嘿嘿。”
说完,她接着吃笋冻。
赵宣宣觉得双姐儿有点不一般,惊讶地问:“你不介意这个吗?”
双姐儿摇头,淡定自若地说:“上次我吃药,药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连蝙蝠屎都有。”
“我家亲戚里有个老爷爷,最爱用老虎尿兑酒喝。”
赵宣宣忍俊不禁,心想:双姐儿这小姑娘,胆子比巧宝更大呢!巧宝虽然爱比武,但从来不吃奇奇怪怪的东西,连蛇羹和油炸蚕蛹都不敢吃。
王玉娥和赵东阳反而吃得少。因为富贵病的缘故,王玉娥监督赵东阳,只许他吃面前那碗海参粥。
面对海鲜盛宴,赵东阳感觉自己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甘心啊,刚向清蒸鲍鱼伸手,王玉娥就在桌子下面踩他一脚。
意思很明显,管不住口,就让你脚痛。
赵东阳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只能尴尬地把手缩回来。
苏父一时之间忘了赵东阳有富贵病,热心地问:“赵地主怎么不吃?”
他心想:是不是这一桌菜太贵了?所以赵地主舍不得吃?这可咋好?我们一来,就让赵家破费,如此添麻烦,我哪里好意思久留?不如趁机离席,由我来结账。
赵东阳哭笑不得。
王玉娥笑容满面,帮忙解释:“孩子爷爷有富贵病,要忌口。”
苏父恍然大悟,于是不再劝赵东阳多吃。
等他故意找个如厕的借口离席,私下里去找掌柜结账时,掌柜笑得如沐春风,客客气气地说:“另一位老爷已经帮您那桌结过账了。”
说完,他伸手一指,指向正在大吃大喝的赵大旺。
苏父哭笑不得,又问:“总共花多少银子?”
掌柜如实报个数。
苏父吃惊,暗忖:这么便宜?
然后,他就安心了,回包厢去,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午后,他们回去午睡。
睡着之前,苏父打个哈欠,对苏母说悄悄话:“在这边多住一些日子也挺好,吃的东西都便宜,不像京城样样贵。”
苏母“嗯”一声,眼睛已经闭上了,忽然感到好笑,说:“你老大不小了,咋还嘴馋?”
苏父自个儿也笑了,说:“前半辈子辛苦,后半辈子享福,享福不就是吃喝玩乐吗?”
苏母突然心生警惕,说:“可不能贪吃,你瞧瞧赵地主,得那富贵病,咱们吃得欢,他就只能喝粥。”
“这比过苦日子更难熬,看得见,吃不着。”
窗外清静,床上的苏父和苏母也逐渐没了说话声,进入香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