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挑眉,韦春喜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才还在责怪王俏儿送醋,没想到人家顾客是真识货,把这醋当成香饽饽。
韦春喜当然愿意卖,但她又担心吃亏,因为不知道王俏儿买这醋时花了多少钱?如果她卖出的价比进价便宜,岂不是相当于当冤大头?
何况,这醋从大同府坐马车到岳县,这一路上的车马费也要算一算……
越想越纠结。
王猛见韦春喜久久不发话,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自作主张,对顾客笑道:“这是我亲妹妹送来的礼物,不能卖。”
“不过,您是咱家的熟客,我送一碗醋给您尝鲜,您看行不行?”
顾客竖起大拇指,欢喜极了,说:“爽快人!多谢!”
韦春喜在旁边假笑。
这顾客端醋回家去,再还碗回来时,特意送几个果子给王猛,礼尚往来,又买四分之一烤鸭。
等顾客离开后,韦春喜仔细瞅王猛,笑道:“哎哟,孩子爹,你挺会做生意呀,比我还能干些。干脆把守夜的活儿辞了,专心开铺子,免得我一个人累死累活。”
王猛不答应,说:“守夜的差事,旱涝保收,我干这么多年,习惯了。”
“再说了,铺子里不是有洋洋给你帮忙吗?”
韦春喜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说:“一看洋洋干活,我就生气,教都教不会,总是出错。”
“而且,扒拉一下,就动一下,不会主动帮我干活。”
她想想就心累,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忽然灵机一动,说:“要不,让洋洋去帮你守夜?”
“反正守夜不累,又不难。”
王猛琢磨片刻,有点动心,但又有些犹豫。
他皱眉头,说:“以前的金掌柜比较好说话,但如今换了新掌柜,我不敢跟他开这个口。”
“而且,守夜说起来容易,实际上一点错也不能犯。”
“乾坤银楼里的东西那么贵,如果出差错,咱们赔不起。”
韦春喜反驳:“你守夜这么多年,哪一次出差错了?”
“银楼的旁边就是钱庄,钱庄的护卫还负责在外面巡逻,和官府一样安全,你怕啥?”
她比较强势。
王猛虽然身强体壮,但气势上反而弱一些。
王猛一边琢磨,一边小声说:“我怕洋洋夜里撑不住,守夜的时候睡觉。”
“而且,冬天冷的时候,守夜不能烤火,洋洋能吃那个苦吗?”
韦春喜不以为然,说:“这点苦,算什么?”
“下大雪的时候,我还要用冷水洗菜洗衣呢,习惯就好。”
王猛还是觉得别扭,心里难受,又说:“我干守夜的活,一干就是十多年。”
“洋洋念了十多年的书,难道他以后只走我的老路?那书岂不是白念了?”
韦春喜突然变得哑口无言。
曾经,她对洋洋寄予厚望,指望他光宗耀祖,去当官,后来发现,当官没指望,又想让他当师爷……可是,师爷也当不上……
于是,就像走下坡路一样,甚至是从山顶一路滚下来的。如今,她居然想让洋洋去守夜。这一守,可能就是一辈子。
守夜能有啥出息?说得好听,是旱涝保收。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工钱低,勉强养家糊口罢了,休想发财。
韦春喜抬起右手,用衣袖抹掉眼泪,心里难受至极,酸酸的,比旁边的老陈醋更酸,说:“七宝去官府做师爷学徒,咱家洋洋为啥不能去?”
“以前姑母偏心俏儿,如今乖宝也偏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王猛叹气,心情郁闷,又沉重,脸上阴云密布,说:“咱们是做长辈的,哪好意思埋怨乖宝偏心?”
“洋洋比乖宝还大一岁呢,哥哥还比不上妹妹。”
韦春喜理直气壮,说:“不是洋洋比不上乖宝,而是乖宝命太好,她爹当官,爷爷又是地主,洋洋怎么跟她比?”
“她为啥只帮七宝,不帮洋洋?”
他们俩吵架,这气氛让外人望而却步。
有些顾客本来打算来买烤鸭,瞅几眼之后,发现老板娘的脸色不对劲,于是人家干脆走了,上别家买去。
顾客暗忖:脸拉那么长,真晦气,一副不想做生意的样儿,好像谁欠你银子似的,哼。
另一边,王俏儿和阿金嫂笑容满面,生意好极了,顾客排队等着买。
睿宝和顺哥儿嘴里含着糖,在旁边帮忙,负责数铜板,认认真真,憨态可掬。
有个嘴贱的男顾客问:“小麻雀,你前些日子跑哪去了?好久没见你人。”
“我们还以为你躲家里生娃娃去了。”
王俏儿哭笑不得,又不能对顾客发火,于是一边忙活,一边笑道:“探亲去了,去看我表姐。”
“如果真是怀娃娃,大喜事,哪用得着躲起来?您真会说笑。”
别人又问她,具体去哪儿了?
王俏儿有问必答,铺子前面热热闹闹,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