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憧憧人鬼不分，邺都的大街上零星飘着几家客栈旗帜。
孤身一人抬头仰望这高高的牌匾，依柳沉默小心看着上官玉孤寂荒凉的身影。
“状元匾，还有几次能看清。”
初春的暖意还未融入身体，还是病入膏肓感受不到暖意。
依柳特地给上官玉搭配的粉白色狐裘大氅却丝毫不能温暖惨白的脸色，只得加上厚厚的胭脂粉才能让这充满死气的肌肤换回颜色。
依柳:“小姐，还有三日。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给您解药的，小姐您为什么执意离开。”
上官玉没有望依柳只是虚空望着这崭新的状元匾。
上官玉:“柳儿，物是人非事事休，应该停下来了，他们也都奔走上任，这邺都也没什么好眷恋的。”
依柳不解上官玉慢条斯理的言语，也不明白这到手的富贵繁华究竟重要不重要。
依柳:“小姐，您努力多年不就是求在大汤高官厚禄，受人尊敬，为大汤百姓谋福吗？”
我转过身盯着依柳不解的眼神说道:“依柳，我很自私……”
久久不语，依柳明白了上官玉的苦衷，上官玉的身份是那么不合时宜。
漆黑的夜里挂着一轮皎月散发仅剩的余晖……
“走吧。”
依柳:“是。”
商夜檀的府邸。
商夜檀下阶相迎，身后两边是一边红梅提着灯笼，一边是墨忱。
我看了一眼穿着青衣的墨忱，墨忱顺势小心胆怯低下头。
墨忱并不是她的原定之配不知日后是福是祸，还是史书记载有误。
商夜檀从远处奔来，急匆匆地在上官玉身前站稳。
商夜檀心里放下一切阻碍，猛地抱住上官玉:“我会留在邺都与你一同为官，看着你离开，不用再担心阻隔了。”
不知道心里是喜还是忧，害怕她看着我离开，更害怕她能知道我的死讯。
死亡不是一瞬间的，而是知道自己将要离开的日子里开始逐渐珍视仅有的日子，知道自己要离开而无能为力。
久久未抬起的双手此刻有千斤重。
商夜檀有些顿住，放开手站着:“上官你怎么穿那么厚？”
上官玉:“可能是在暗牢里留下的病根常感冰冷。”
商夜檀扶住上官玉:“我们进屋吧。”
……
房间里只剩下上官玉和商夜檀两人，商夜檀坐在身边，房间里添了几个炉子。
商夜檀将一杯暖茶倒入白瓷青竹杯中:“喝杯热茶吧。来得匆匆是有什么事？”
上官玉只是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握住茶杯，眼睛不自觉悲伤，但又突然坚定:“夜檀，停手吧！大皇子你扶不起来的。”
商夜檀有些奇怪:“谁告诉你的？上官，我们相识多年你不会不知道我，如果我一定要扶必然是有把握扶起。”
上官玉:“夜檀，大皇子不是合适人选，你应该考虑他人。”
商夜檀低垂眼眸，伸出一只手抓住上官玉握住茶杯的手，眼眸皆失星河:“文德，你要我辅佐九皇子对吗？我还记得五年前那场棋局，你说过。”
上官玉有些迟钝，盯着商夜檀的脸不自觉地望向别处。
我在商夜檀脸上看到了悲伤与不可置信:“为什么不辅佐最可能的人。”
商夜檀松开了手:“上官，我不想你与九皇子有瓜葛，更明白如果九皇子继位这种人怎么可能放你走。”
商夜檀转头望向前方心里难受:明明这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为什么上官就是不明白。
商夜檀眼睛里泛起泪花深情凝望着上官玉:“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聚在一起，为什么回到邺都总是意见不合。
为什么我安排好的你总是拒绝，难道你不想我们能够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吗？
是我不配，还是你心里一直只有你那个杨枫！”
商夜檀一只手撑着额头不想再继续回忆那天她看见上官玉抱着死去的杨枫离开独留自己一人的身影。
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夜檀，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清楚辅佐大皇子继位的后果，百姓不是工具更不是试错的玩意儿。”
商夜檀看着上官玉抽身离开的背影，门还未开。
红色灯笼的光照亮这扇封闭的门，上官玉的背影如此坚决。
商夜檀起身悲哀地说道:“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上官玉没有回话，打开房门离开了。
这一路安静极了……
墨忱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商夜檀悲哀地祈求与痛苦地发泄，看见上官玉打开房门后依旧冰冷的神情。
墨忱不懂上官玉对商夜檀意味着什么，但他明白上官玉应该是商夜檀现在唯一的解药。
粉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尽头。
……
第二日，起身。
四周安静极了，就像昨晚争吵之后的黑夜一样。
起身穿戴好一切，推开窗门迎接晨曦到，鸟儿嘴巴在张大闭合我却听不见声音。
我将花瓶摔碎在地上也没听见刺耳的声音，慌乱地站在花镜前，嘴唇发白，未着妆的脸如同死尸一般惨白。
冷意袭来，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蹲下。
五感逐渐消失，味觉，嗅觉，触觉消失现在连听觉也没了。
依柳听见动静却不敢进屋，因为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每次看着小姐痛不欲生让自己离开。
依柳实在受不了看着昔日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的小姐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心里闪过无数的遗憾。
重耳在脑海里回荡跳跃:“宿主，你还是能听见我的声音的。”
“重耳，如果我不曾来过，商夜檀或许还能成为千古第一人，可是我毁了！
现在大汤的百姓都将因为我受到两度摧残，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出现，为了上官玉一人清白毁掉千万人来之不易的幸福平安！
上官玉不是反派，我才是那个反派……”
重耳虚空地蹭了蹭我的头:“宿主，你会来都是有原因的，这一切皆有定数。”
“我毁了商夜檀，毁了大汤未来的气运，我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反派。我现在死了，商夜檀会不会放弃辅佐大皇子。”
重耳黑色的大尾巴绕着我的脚踝，看着我精神恍惚的样子心疼:“宿主，您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您完成上官玉的嘱托。”
冷意消失，我起身坐在凳子上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可是我却害得商夜檀的轨迹发生改变，害得大汤原有的行迹发生更改，害得百姓经历未有的人祸……”
此刻我觉得我就像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吞噬朝代的气运满足自己的愿望。
天上白鸽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