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死掉的这个恶魔上半身是男人，下半身是蛇。
他应该缺乏沙木错的某种属性，并且，精神状态很不好，恐怕神境早已经跌落一半，只被斩掉一条蛇尾巴竟然就挂了。
如果在平常，也许他会有充足的好奇心伸手抓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西方神的物种，但是一念起又一念终。
看着那具坠落的男人尸体，巴豆活动了一下手指，歪着脑袋想到了一个字：奴。
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的身份才是最值得自己深思的，并从一切的表象逆流而上。
接着，他的脑子里就冒出无数他学过的知识和曾经深度思考过的问题，比如，契约，农奴，阶级，还有神权，等等。
如果他猜得不错，在那边，西方的神界，还是延续着那些老套的东西。
东方的神界也许同样老套，但精神境界完全不同，神格的属性也必然大相径庭。
对于这些鬼魂来说，他们所属的亡灵世界一旦出现主宰者，他们死去之后就会变成各地冥王的私人财产，谁也拿不走，夺不去，拥有极强的专属性。
由于阿迭达尔的恐惧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对那个艾丽诗基嘉尔的权利更加深信不疑。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感受着先前的那股力量。
无论他们死在哪里，他们的亡魂都会顷刻间被冥王所掌控。
那么？他们如何进入轮回呢？
巴豆感受着那空间各处传来的轻微震动，微微缩紧了眉头。
想到轮回就必然想到佛，而根据他对佛的肤浅认知，西方好像并不是佛的天下啊，那么，他们有轮回吗？
巴豆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想起他曾经短暂玩过的网络游戏，因为手生，他不是在回血状态就是反复回到复活点，这一点曾让他恼怒不以，今天想来，游戏的这种设定必然是有出处的，再逆流而上，瞬间醍醐灌顶。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些恶魔——他好像根本杀不死。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这些恶魔的影像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而出。
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无法真正的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想到那条小蛇的虚影，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果断收起宝剑。
仿佛对于他来说，找到一切问题的终极破解之法才是他的真正使命。
他从来都是一个做事不留尾巴的人，因为他坚信，任何后患都将会是他人生的灾难。
这就预示着，在魔鬼道，你杀死一个人也许很容易，但是，由此而产生的仇恨才是逐渐蔓延向地狱的深渊。
如果因果永无休止，无限循环，这岂不就像是一个圈套？
某人的圈套？
先不管具体是谁，那不断累积的仇恨和无限叠加的恩怨岂不是会将他永远封禁在这阴间？
何况他还一直在怀疑素月瑶姬呢。
总想琢磨一点蛛丝马迹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背负双手，沉吟道，“给你们这些老牌神魔面子，来，来杀了我吧。”
他隐隐地感觉到，只要自己一心求死，就必然会发生某种变故。
所以在阴间，对于他来说，想死才没那么容易。
他不是阴间的主宰，也不是冥界的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断因果。
果然，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浮的呵斥。
“嘿，嘎爱。”
二
这声音太熟悉了。
来人正是莎乐美。
巴豆缓慢转身，微微抬起下巴，用不友好的眼神盯着对方。
莎乐美翩然而至，说道，“你怎么这么悠闲，难道是在吸纳你们的天地精华？”
巴豆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看到的，还有，难道你只是发现了我？难道没有发现这周围潜藏的危机？”
“哼，一群胆小鬼。”莎乐美甩动手腕，鬼切朝身后斩去，依旧不屑得道，“奴隶和囚徒，我永远鄙视他们。”
巴豆皱了皱眉，他从来不会去奉承一个贵族。
假如他们站在平等的位置，他也只会把她当成调戏的对象，不过现在他可没有那个兴致。
“那个，炎炎神皇呢？难道是你杀了他还是，给了他难以启齿的羞辱？”
巴豆轻声问道，就像老友在聊天。
“他？”
莎乐美道，“那小子说是要去找什么八尺镜，要拿什么镜子来降服我，我倒是要问问你，一面镜子如何降服我？”
“八尺镜？”
巴豆也疑惑，这是啥玩意？
他搞不懂，只是顺着她的话道，“等他取来那个镜子，你不就知道……嗯？镜子？”
巴豆猛然一惊，幡然醒悟：镜子？
这时，素月瑶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那张被花朵簇拥的脸庞仿佛正在对他露出嘲讽的神色。
“难道那是一件宝物？”
巴豆低下头努力去思考这判断的正确性。
“果然是一件宝物？”
莎乐美张大眼睛，迫切地盯着他的脸。
巴豆点了点头道，“你应该不用担心，他应该拿不到。”
莎乐美很不满，问道，“什么叫应该？”
巴豆伸出一根手指朝脚下画了一个圆圈道，“如果真有这件的宝物的话，我们应该就在这面镜子之中，就此时此刻，此地，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面镜子里。”
“哦，这么神奇？”
莎乐美不屑。
巴豆点头道，“日出之海，如同一面宝镜，笼罩着一座小岛，就像这里，东瀛神洲，我这样解释你懂了吧。”
莎乐美摇了摇头，不懂。
三
巴豆不再搭理他，继续背起双手，朝远方看去。
远方的天空倒映着海洋一般的灰蓝色，这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
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天空反射了镜子的颜色还是镜子反射了天空的颜色。
如果他们真的是在一面镜子之中，那么，他们岂不是变成了二维生物一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在镜子之外，真不知道有多少个高级的‘三维生物’在盯着他们呢。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压抑的怒火随即在体内熊熊燃烧，又沉重的被他吐了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当初做人一样。
莎乐美挑了挑眉毛，突然嬉笑着问道，“对了，这位大帅哥，请问你的名字是？”
“姓巴。”
巴豆道。
莎乐美吸了吸鼻子，道，“哦，原来是巴帝呀。”
听到这个称呼，巴豆无所谓的眨了下眼睛。
莎乐美捂着嘴嬉笑道，“难道你是那凯撒大帝转世？”
“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他可是琢磨这个女人很久了，从接触她开始到现在，没停过。
巴豆眯起眼睛慢慢转过身来，盯着莎乐美的眼珠子，同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对莎乐美的渺茫认知来自于一幅油画，听说是描绘了一部歌剧的场景，但是，他实在想不起来其它的相关记忆，也许，他的记忆就这么多。
但是现在好像不同了。
正好，他现在心情很郁闷，脾气很不好，借着这个话题，他正好吐一口恶气。
他试探着说道，“我跟他区别应该很大，因为我敢跟天斗。”
他用手指着天空道，“天上如果有太阳神，那么我就是后羿的后裔，如果前面有座大山，那么我就是愚公转世，即使我如同精卫一般渺小，我也要填平那汪洋大海。”
“切。”
莎乐美呲笑一声，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气，竟然在心里纠结起了措辞，不敢反唇相讥。
“难道你说的是这个天？”
莎乐美也用手指指着天空，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懂得可真不少，可不像是一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女人啊。”
“哼。”
莎乐美鼻子哼了一声，突然拔高声音道，“既然你想知道这天外有什么，那么我就帮你把这片天捅个窟窿，咱们一起看个究竟。”
话音未落，莎乐美的身影已经犹如一道彩虹划向遥远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