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话还没说完，一只触手便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将她弹出去三四米远。
“乱说什么？”
在地上翻滚两圈，莉莉捂着脑袋跳起。
“啊啊啊好痛，我要告状，我要告诉漂亮哥哥你欺负小孩子！”
话还没说完，另一只触手突然遮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莉莉晕头转向，朝着自以为是时虑但其实是另外的方向叫道：“莉莉看不见了，快放开莉莉。”
“老实待着。”时虑凉凉的声音传来，“小孩子不准看。”
“凭什么不准看？”已经不是普通小女孩的莉莉勇于面对时虑的专制独裁，暗红色的裙摆蠕动，如同嗜血的小兽，嘶嘶问道，“你要对莉莉的主人做什么？”
“洗胃。”时虑说。
“洗胃？”裙摆停止了蠕动，莉莉扒拉着眼前的触手，歪了歪头。
听起来好像是很正当的行为。
另一边，时虑把温何轻轻放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人似乎很排斥坚硬的地面，下意识往回缩。
想了想，时虑留下一只手给他抓着，另一只手则托住温何后脑。
原本垫在嘴里当咬布的触手缓缓撤出，软软的躯体上尽是坑坑洼洼的牙印。
时虑看也没看那条可怜的触手一眼，趁着温何半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伸出另一条触手猛地撬开牙齿，钻进了食道里。
“唔唔唔！”
温何疯狂挣扎起来。
脑袋被死死托住，双手被另一只手控制住，很快，乱踢的双脚也被捆绑起来。
“唔——”
他想吐，但吐不出来，食道里被滑腻的东西沾满，眼泪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呜呜……”
“忍一忍。”时虑伸出一条触手顺着他的脊背，安抚道。
然而温何的声音越来越难过，随着呕吐声、哭声、奇怪的摩擦声传入耳朵里，莉莉的脸越来越红。
小女孩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耳朵。
“呜呜……莉莉的漂亮哥哥不干净了……”
时虑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了小孩子不要看。”
“你是坏蛋！”
她的嘴巴很快被另一条触手封住了。
终于，滑腻的触手从温何嘴里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裹着透明的胃液。
是一团白纸，似乎折成了什么，由于触手的暴力挤压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时虑对着头顶遥远的亮光，眯着眼反复打量纸折物件。
温何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弓着身子，捂着嘴抽搐。
慢慢地，他恢复了意识，上眼皮红肿，眼角泛红，虚弱地看向时虑。
黑色的触手微微用力，将纸团捻成粉末，如退去的潮水般重新藏匿起来。
时虑腾出一只手蹭了蹭温何的脸颊，将他脸上的不明液体蹭干净。
“您还好吗？”
温何脸朝着时虑，胳膊搭在额头上，摇了摇头。
“……不好。”
后脑勺粗糙坚硬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时虑看了他一眼，俯身托起温何后脑，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病痛伤身，看来您没怎么经历过胃痛。”
“……很少。”温何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我刚刚怎么了……是吐了吗……”
自从晕过去后他的意识就断断续续，偶尔有片刻回笼，只记得钻心的疼痛、控制着自己的巨大力道，以及恶心的呕吐感。
“您是吐了。”时虑慢慢地说，“乱吃东西可不是好习惯。”
琥珀里倒映出温何跟冰雪差不多白的面容，柔软的石块融化成金色的液体。
“我们现在还算安全，您可以多休息一会。”
他顿了顿。
“十分钟吧，我会看着您的。”
温何自然而然往时虑怀里挪了挪，男人一身硬邦邦的肌肉，不知为何枕起来意外柔软。
“谢谢……五分钟就好……”温何垂下眸子，“其实我体质一般，但很少生病。”
“哦？”时虑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您有一副受神明祝福的身体。”
“但是我猝死了。”温何声音里透着一股茫然，“神明是不是忘了祝福我活久一点……”
时虑脸色沉了沉。
“您还能回去。”
浑浊的黑色眸子抬了抬，温何说：“我也想回去，我是个没什么理想的人……能有一个自己的家，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就满足了……”
他把自己蜷缩成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好想回去抱抱我的猫……”
感受到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似乎是时虑用手将他额头上汗湿的刘海往两边拨了拨，还处在不清醒状态的温何下意识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我依然很生气。”
时虑眯了眯眼，夕阳般的色彩织成了一张网，将眼底暗涌的情绪密密麻麻封存。
“但我发现您似乎比我认为的还要脆弱，为了避免您一不小心死掉，只能先放下个人恩怨。”
温何眩晕的脑子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
因为是喜欢的物品，不舍得这么快坏掉，所以先忍一忍……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手套柔软的触感停在了下颌，很温暖，温何往时虑手里靠了靠。
空气一时安静。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唔唔唔！”的挣扎声，正享受着人类乖巧一面的时虑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个“人”。
他挑了挑眉，卷着莉莉的触手钻回阴影里。
小女孩一挣脱束缚，立马飞奔过来，乖巧地往温何身边一趴。
“温何哥哥你还好吗？”
视线慢慢聚焦，温何茫然的目光在小女孩脸上停留了一会。
“我还没清醒是吗……为什么会看到莉莉在这……”
他侧身蜷回时虑怀里。
“莉莉不是幻觉！”小女孩掰着温何的脸重新让他看向自己，被时虑一巴掌打掉。
揉了揉发红的小手，她鼓起腮帮子，蠕动的裙摆上溢出血滴，像是怒气在具象化。
“温何哥哥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莉莉哇。”
漆黑如墨的瞳孔定格了一会，突然放大。
“莉、莉莉？”
温何的大脑清醒过来的同时经历了短路，他细细描摹着女孩熟悉的面容。
金色瀑布般的长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精致的脸蛋，以及小巧的鼻子嘴巴。
“她不是莉莉。”时虑插嘴道，“它是062：渴血的匕首。”
“匕首……”
温何眼前一时间闪过不久前的梦，女孩伏在床边，母亲顺着她的长发，嘴里哼唱着甜美的摇篮曲。
自从进入副本以来越来越活跃的匕首，以及它明显变强的自我意识与眼前的画面串联。
“似乎是因为匕首在吸收腐生之血后，没有彻底消化，反而产生了一定的融合，所以留下了她的意识。”时虑摸了摸下巴，终于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女孩。
她身上那件暗红色的蛋糕裙，花纹繁复，裙摆、袖口以及腰部坠着许多金色的饰品，与在第一个副本时所穿裙子款式截然不同，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甚至不像是同一个地域的衣服。
“莉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莉莉说。
“我能感觉到妈妈、爸爸、贝蒂还有伊丽莎白都跟莉莉在一起。”
随着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许许多多血滴从裙摆上分离出，化成一个又一个血色的影子。
“莉莉还知道，要听温何哥哥的话，因为温何哥哥是我的主人。”
温何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来她的确变成了匕首，或者说，匕首的一部分。
他问莉莉：“既然你早就有了意识，为什么现在才变回来？”
莉莉皱起小脸。
“因为莉莉刚刚才能变回来，之前只是能感知到大家，还有周围的一些东西，像看故事似的。”
“但刚刚……落下来的时候，莉莉听到了呼唤声，那个声音……有点恐怖，但听到后莉莉就可以随意变化了。”
“呼唤……”温何眉头微皱，紧接着瞳孔一缩，“难道是……”
“焚尽之火。”时虑肯定了温何的猜测。
“你听到的是焚尽之火的呼唤。”
琥珀色的眸子环视四周。
“渴血的匕首诞生于焚尽之火，而这里，恰好是它的领域，作为远方的子嗣，归家时自然而然能听到母亲的呼唤。”
“这里？”温何重复着时虑的话。
顺着时虑的目光，温何这才看清，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早已不是地面之上。
成团的絮状物漂浮在闷热的空气里，好似大火燃过后的灰烬。
明灭不定的火星汇成河流，勾勒出垂直相交的街道和方方正正的房屋。
映入眼帘的俨然是一座新的城池。
地底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