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之上，陆颜君额头冒出冷汗，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红蓝色织成的密网被利刃划开一道道缺口。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攻击没有办法再近温何分毫？
明明之前还自顾不暇，现在却游刃有余。那个新道具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新生的血管又一次被砍断，身后的偷袭也被温何反手一刀解决，陆颜君目眦尽裂，向雾中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看笑话吗？”
雾中应声射出一团液体，温何侧身躲过。
那团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洞。
温何微微一愣，顺着液体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影闪入了墙后。
陆颜君发出一声阴笑：“别忘了，我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一起行动。”
他算准了温何的匕首只能近战，特意安排了几个成员躲在远处偷袭。
原本只是为了多个保障，毕竟在陆颜君看来，对付温何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谁知他竟然还有一个道具。
算了……
陆颜君勾起嘴角。
付出越大，收获越大。
然而看着陆颜君的笑容，温何又笑了起来。
“你到底在得意什么……”陆颜君声音都在发抖。
“我在笑你天真。”温何顿了顿，“又可爱。”
另一团酸性液体从头顶射来，温何翻滚躲过。
他把匕首横在面前，对陆颜君说：
“你以为，我只能近战吗？”
“什……”
陆颜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温何的匕首从固态变为了液态。
那团液体凝聚起来，像一个面团被随意揉捏，变得更细，更长，最终，化成了一把弓的形状。
弓身暗红，包裹着蠕动的血液，箭尾漂浮着零星血滴，像是在燃烧一般。
双脚站定，温何拉开弓弦。
立在雾中的身影挺拔又锋利，漂浮的水蒸气凝结在温何长长的睫毛上。
屏息，凝神。
随着水珠从轻轻扇动的睫毛上落下，暗红色的血箭朝着酸液飞来的方向疾去。
并不需要瞄准，那些渴血的小家伙们自己就能锁定鲜血所在的位置。
雾中传来一声惨叫。
温何微微一笑，血箭对准了陆颜君裸露的心脏。
“你……你他妈……”
雾里的家伙没用了，陆颜君眼里被疯狂与狠厉占满。
他费尽心思，如履薄冰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不可能败在一个新人手上！
只见他捞出盒子，将里面的虫蛹一股脑全部倒进嘴里。
围观的调查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胆小的早就跑回了教堂内，躲在花窗后面。
“他疯了……”
“陆颜君疯了！”
“他怎么敢吃那么多虫蛹？！”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陆颜君的身子扭曲起来，他的五官挪位了，眼睛到了鼻子的地方，鼻子歪向了耳朵，像是融化了一般重新组合。
“啊啊啊啊啊——”
他彻底失去了人形。
“砰”“砰”“砰”
皮肉绽开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利刃破空之声响起。
长箭穿过血管织成的网，直中陆颜君的心脏，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浑身的血液就被吸干，所有血管如同枯萎的藤蔓般瞬间干瘪了下来。
变化到一半的陆颜君停止了惨叫，扭曲的面容上，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温何。
修长的双腿迈动，温何走到陆颜君身前，手里握着的又变回了细长的匕首。
他甚至没有停留，只是瞥了一眼那团没有人形的东西，便加快脚步，往地下的方向走了。
刚下两级台阶，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喂……喂！你把他杀死了，祭品怎么办？”
温何微微侧头，出声的是一个陌生的调查员，他说完后，其他调查员低声议论起来，胆小的只敢点头，胆大的纷纷附议。
“是啊是啊！”
“副本要求我们选一个人活祭，你好歹留他条命啊。”
“我们本来能通关的，现在不能了，要怎么办啊！”
“只能重新选祭品了……”
一个戴眼镜外表斯文的调查员皱起眉，试图制止其他人的抱怨，却被另一个人突然高起的声音打断。
“你是不是要为这件事负责啊？！”
温何平静地听着，就像听陆颜君诬陷时那样，不反驳，不评价，任凭抱怨如暴雨般落下，将他从头淋湿到脚。
最后，他轻飘飘回了句：“关我什么事？”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下地窖。
留下了一地干瘪的血管。
……
沿着楼梯向下，温何却越走越慢，他的心脏咚咚跳着，似乎很怕下去后就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
深吸一口气，温何飞快走完最后两级台阶，紧张地望向煤油灯的方向。
昏黄的灯光里，只有时虑的身影。
温何微微一愣：“乐乐呢？”
他快步走向时虑，跪在地上摸了摸还未干涸的血迹，“他去哪了？！”
时虑蹲下身子，鼻子动了动，随后皱了皱眉，伸手抹掉温何脸上粘稠的腥臭液体。
“交给医生了。”
“医生？”温何一愣，“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医生？”
他盯着时虑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撒谎的痕迹，但没有。
琥珀色的液体祥和地流转，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时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钱多乐还活着，但在这个副本里您可能见不到他了。”
“那我怎么知道他还活着？”温何神色凝重地问。
“我向您保证……”
“你的保证有什么用！”温何的声音大了一个量级。
话出口后又惊觉失言，睫毛颤抖着眨了眨，温何张了张嘴，没说出任何解释的话。
时虑帮温何清洁脸颊的动作一顿。
“您不信我？”
“不是……”温何有些焦急，“我只是……”
“我以为您向我乞求是因为信任我。”
时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晦暗不明。
“但似乎是我理解错了。”
温何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什么。
他信任时虑吗？
他能因为时虑的一句话就放下所有的顾虑吗？
为什么每次都是只言片语，不愿意多给他一点解释，多告诉他一些事情呢？
看着温何变化的神色，时虑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您不信我的话，我给您再多保证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再像是粘稠的糖浆般温柔缱绻。
“我已经把事实告诉了您，假如您真的很在意那个调查员，就自己想办法确认他的死活。”
他顿了顿。
“不要问我。”
随着时虑的话出口，温何的肩膀一点点垮了下来。
昏黄的光摇曳在他黯淡的双眸里，将里面交织的复杂情绪一点点冷却。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我知道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戳破什么。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重新站起。
时虑连手都没搭，也没再追问，沉默了一会后径直走到墙边拎起箱子，往楼梯走去了，似乎对一切都不再关心。
温何看着时虑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那道背影像一道沟壑，将他们两个隔开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
现在最重要的是通关副本。
温何对自己说。
骰子的时间有限，钱多乐借给他的属性值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至于乐乐是否活着……等出去后再想办法确认。
此时楼梯上传来了坚实有力的脚步声。
江奇武顺着楼梯走了下来，看到温何和时虑，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
她的风衣上沾了一些泥土，红色条纹衬衫上没有划破的痕迹，看起来似乎经历了一番辛苦但并不困难的战斗。
她抱起肩，摆出领导者的风范。
“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调查员怎么都围在入口，到处嚷嚷着祭品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