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八点十五分，林小诺比平时提前了四十五分钟到达公司。电梯里，她对着金属墙面整理头发，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地扎在脑后。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脑海里全是周墨那句\"直接向我汇报\"。
创意部办公区还空无一人。林小诺走到自己原来的工位——那个靠近打印机、堆满杂物的角落，突然发现名牌不见了。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找什么呢？\"
林小诺猛地转身，看到周墨端着咖啡杯站在走廊上。晨光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穿了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比周五放松许多。
\"我的工位...\"林小诺指了指空荡荡的桌子。
\"搬了。\"周墨转身，\"跟我来。\"
他带着林小诺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来到靠窗的一排独立工位。这里离打印机很远，离总监办公室很近。倒数第二个位置上放着崭新的mac电脑和一块刻着\"林小诺 创意助理\"的亚克力名牌。
\"这...这是我的？\"林小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半封闭式工位通常是给资深创意人员准备的。
周墨把咖啡杯放在她桌上：\"九点开会，护肤品提案。资料在你邮箱。\"说完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林小诺小心翼翼地坐在新椅子上，感受着人体工学椅对腰部的支撑。电脑已经设置好了，壁纸是张黑白城市摄影。她登录邮箱，发现收件箱里有十二封未读邮件，其中八封抄送或直接来自周墨。
\"天啊...\"她点开最上面那封，是周墨凌晨两点发的护肤品客户简报。最后一行写着：\"建议阅读：《情感营销的五个维度》，电子版附后。\"
九点整的会议比林小诺想象的正式得多。除了创意部，还有客户部和策略部的同事。她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今天我们讨论雅诗的新品线。\"周墨站在投影前，简短开场，\"主打抗初老，目标客群25-30岁女性。市场调研显示这个年龄段对'抗老'概念有抵触情绪，我们需要找到新的沟通角度。\"
会议室里开始头脑风暴。有人建议强调\"预防胜于治疗\"，有人提议用\"冻龄\"概念，还有人想打科技牌。
林小诺认真记着每个点子，突然想到自己大学时写过的一篇论文。她犹豫地举起手。
\"林小诺？\"周墨点名时，所有人都转头看她。
\"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完全不提'抗老'这个词。\"林小诺的声音比预想的要稳，\"25-30岁女性面临职场压力、婚恋焦虑，她们真正需要的不是对抗年龄，而是自我关爱的仪式感。\"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有意思。\"策略部的陈总监推了推眼镜，\"继续。\"
得到鼓励，林小诺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我们可以把这套产品定位为'职场女性的深夜SpA'，强调使用时刻的放松感和自我对话。包装设计可以借鉴香水瓶的精致感，让涂抹动作本身就成为减压仪式...\"
她越说越快，甚至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画起了草图：\"广告画面可以是深夜办公室，只剩一盏台灯，女主角涂抹精华的镜头特写，画外音'这是属于你的五分钟'。\"
当她停下来时，发现周墨正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眼神看着她。
\"太感性了，缺乏产品功能支撑。\"客户部的王经理皱眉，\"而且完全规避了核心卖点。\"
\"但很有共鸣点。\"陈总监反驳，\"数据表明千禧一代更愿意为情感体验买单。\"
争论持续了二十分钟。最后周墨做了决定：\"林小诺，把你的想法做成完整提案，周三给我看初稿。其他人继续推进b方案。\"
会议结束后，林小诺收拾笔记的手微微发抖。她不确定自己是得到了机会还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咖啡？\"
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出现在她面前。周墨站在桌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谢谢。\"林小诺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的想法很好，但需要更扎实的支撑。\"周墨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下班前把竞品分析发我。\"
接下来两天，林小诺像上了发条一样工作。她调研了所有同类竞品的广告策略，采访了七位目标年龄段的女性朋友，甚至跑到商场化妆品专柜观察消费者行为。周三凌晨，她终于完成了提案。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小诺。\"
有人轻轻敲她的桌面。林小诺猛地抬头，发现窗外天已大亮，周墨站在她桌前，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提案。
\"我睡着了？几点了？\"她慌乱地擦擦嘴角。
\"七点四十。\"周墨递给她一杯冰美式，\"提案我看完了，有几个地方要改。收拾一下，九点跟我去见客户。\"
林小诺差点被咖啡呛到：\"客户？不是先内部讨论吗？\"
\"张维推荐我们直接去见雅诗的市场总监。\"周墨嘴角微扬，\"他很喜欢你的'自我关爱'角度。\"
上午的提案出乎意料地顺利。雅诗的市场总监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听到\"这是属于你的五分钟\"时，眼眶明显红了。会议结束时，她握着林小诺的手说：\"你懂我们这代人的压力。\"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林小诺难掩兴奋：\"他们真的采纳了！连包装设计都按我们的建议调整！\"
\"嗯。\"周墨闭目养神，\"下次别在提案里用那么多网络用语，客户高层看不懂'社畜'这种词。\"
林小诺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她偷偷打量周墨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出奇地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周墨突然开口：\"你很有天赋，但太依赖直觉。从明天开始，每周交三篇市场分析报告给我。\"
林小诺睁大眼睛：\"三篇？\"
\"嫌少可以加。\"周墨睁开眼，目光锐利，\"想成为顶尖创意人，光靠小聪明不够。\"
那一刻，林小诺意识到，周墨对她的\"特殊关照\"正式结束了。从现在起，她将接受真正的职业训练。
接下来的两周，林小诺像海绵一样吸收一切知识。她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读完了周墨推荐的七本专业书籍，写了十五份市场分析报告。周墨的严格要求近乎苛刻——一个标点符号错误都会被他用红笔圈出来。
但她也发现了周墨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抽屉里总备着薄荷糖，每次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看到真正出色的创意时右眉会微微上扬。这些小发现成了她辛苦工作中的隐秘乐趣。
周五晚上十点，林小诺还在修改下周的提案框架。办公区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周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还没走？\"
周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马上好了。\"林小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周墨看了看表：\"吃饭了吗？\"
\"啊？\"林小诺一愣，\"好像...没有。\"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公司楼下24小时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分享一份加热的披萨。夜雨悄然而至，在玻璃上划出蜿蜒水痕。
\"你为什么选择做广告？\"周墨突然问。
林小诺咬了一口披萨，思考片刻：\"大学时看过一支公益广告，讲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最后镜头是老人在镜子上用口红写的'记得吃药'，其实是写给自己看的。\"她声音轻柔起来，\"那一刻我意识到，好创意能让人看见彼此的灵魂。\"
周墨静静看着她，目光深邃。便利店的荧光灯在他轮廓上投下冷调的光，却意外柔和了他平日的锋利感。
\"你呢？\"林小诺鼓起勇气反问。
\"最初只是觉得有意思。\"周墨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后来发现，这是少数能同时满足虚荣心和正义感的行业。\"
林小诺笑了：\"没想到周总监也会说这么实在的话。\"
\"私下叫我周墨就行。\"他站起身，\"吃完我送你回家。\"
雨中的城市霓虹模糊成色块。出租车后座，林小诺拘谨地靠在门边。周墨似乎累了，闭眼假寐。在一个转弯处，车身倾斜，他的肩膀轻轻撞上她的。
那一刻，林小诺屏住呼吸。周墨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混着雨水的味道，温暖而干燥。他没有移开，她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接触，直到车停在她公寓楼下。
\"周一见。\"周墨说，眼睛依然闭着。
林小诺轻声道别，冲进雨中。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却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那个似有若无的触碰。
周末两天，林小诺满脑子都是那个雨夜。周一早上，她特意提前到公司，却发现周墨办公室门紧闭。桌上贴着一张便签：\"出差三天，周三护肤品拍摄现场见。——周\"
没有表情符号，没有多余的字。林小诺莫名有些失落。
周二下午，林小诺正在整理拍摄方案，办公室突然一阵骚动。她抬头看见王莉拖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区，晒得黝黑，显然刚结束休假。
\"听说我不在这两周，有人爬得挺快啊。\"王莉径直走到林小诺新工位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林小诺站起来：\"王经理，欢迎回来。\"
王莉上下打量她：\"周总监亲自带的新人，果然不一样。\"她冷笑一声，\"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这个位置。\"
周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