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周六。
阳东市步行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窗户边,面前的咖啡杯里正冒着缥缈的热气。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咔嗒声,徐蓉踩着六厘米的高跟鞋走进咖啡馆,目光搜寻一圈后,最终定格在正端起咖啡杯的男人。
男人放下杯子,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徐女士你好,我是信阳地产的张律师。受鲁飞先生委托,全权处理你们的离婚事宜。”
说着,男人就从旁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推到徐蓉面前。
“这是他的委托书,请您过目。\"
徐蓉连看都不看,只是用涂着亮甲油的手指把纸拨到一边。
\"他夜不归宿也就罢了,还请律师来演戏?吓唬谁呢?\"
她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有本事提离婚,却没本事来见我?就他这点出息,离婚了谁还要他!”
\"这么认真的一件事,他会和你开玩笑吗?您和他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考虑到您二位没有子女,主要就是财产分割问题。\"
\"财产?呵呵呵……\"
徐蓉突然尖笑起来,手指嘣嘣地敲着玻璃桌面。
\"就他那点死工资?西林大学实验室管理员,月薪五千八,加上年终奖撑死八万——这还是我逼着他去跟领导闹才涨的!
\"五年了,别人老公都升职加薪,就他守着那个破实验室混日子!下班就知道买菜做饭,跟个老妈子似的,一年都能望到头!
“现在要跟我离婚,早干嘛去了?耽误了我四五年的青春,他拿什么补偿我?\"
张律师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感觉这女人不是在骂鲁飞,而是在骂所有平庸如水的男人。
\"徐女士,鲁先生说一直想要个孩子,是你……\"
张律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蓉尖声打断。
\"他还有脸提孩子?当初要不是我假装怀孕,他爸妈能给我们那三十万吗?\"
说完她立刻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但为时已晚。
张律师的眼镜片后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原来如此。那么关于那三十万...\"
\"那钱早就没了!\"
徐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炒股亏光了,怎么了?那是他爸妈自愿给的!\"
张律师轻轻摇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根据婚姻法,那属于你们婚姻存续期间,夫妻的共同财产。不过我们今天先不讨论这个。\"
他抬头望着徐蓉,\"鲁先生愿意放弃对那三十万的追索权,作为交换,您需要放弃对他个人财产的分配要求。\"
\"个人财产?\"
徐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利的笑声再次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就他?住着单位分的老破小,骑个破电动车,工资卡上从来没超过五位数,他有什么个人财产?\"
她越说越激动,涂着厚厚粉底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当初看上他在西林大学有编制,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呢?看看他那些同学,不是博士就是处长,最差的也出国了。就他,成天跟那个于子涛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张律师眉头突然一紧:\"您说的是哪个于子涛?\"
\"阳东市能有几个于子涛?\"
徐蓉嘴角一抽,面露鄙夷,\"头发乱得像鸡窝,整天穿得跟流浪汉似的,一米七八的个子走路驼着背……\"
\"徐女士!\"
张律师突然厉声打断她。
\"于子涛先生是我们信阳地产的首席投资顾问。如果您继续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我们将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什...什么?于子涛?信阳地产投资顾问?\"
徐蓉的嘴张成了o型,粉色唇膏在杯沿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于先生有这么大的成见,但我要告诉你……”
张律师鼻梁上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冷光。
“正是靠于先生的大力扶持,你丈夫的股票利润才能从区区五万本金翻到了一百倍!”
“五万翻到一百倍?五……五百万?不...这不可能...鲁飞他从来没说过……\"
徐蓉的手开始发抖,咖啡杯在她手中咯咯作响。
\"鲁先生说,本来打算等赚到了一千万就告诉您。可因为您的假怀孕,让他彻底寒了心。
张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言归正传,这是鲁先生的财产清单。根据法律,您有权分得一半。\"
徐蓉一把抢过文件夹,迫不及待地翻开。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文件第一页是鲁飞的股票账户截图,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总资产7,320,568.42元。
\"七...七百多万?他哪来这么多钱?\"徐蓉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这个尾号3288的账户——她一直以为是鲁飞存的私房钱,去年底看到余额三万多时还骂了他半个月。
\"他在于子涛先生的指导下进行股票投资,平均收益率120%,赚这么多钱很正常。\"
张律师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这些都有完整的银行流水和交易记录为证。\"
徐蓉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突然想起上周还在教研室羡慕新来的林老师老公给买了卡地亚,想起昨天路过4S店时多看了两眼的宝马,想起今早出门前把鲁飞收藏的手办扔进了楼道垃圾桶...
\"另外……\"
张律师的声音像机器般冰冷,\"鲁先生已经取消了在温泉别墅二期的预约房,放弃了雷克萨斯Rx450h的试驾,以及……\"
\"别说了!\"
徐蓉突然尖叫起来,引来整个咖啡馆的注目。
她的妆容开始花了,眼线被泪水晕开,在脸上留下两道黑色的印迹。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装穷,装窝囊...为什么?\"
张律师合上文件夹,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鲁先生说,他本来打算在你们结婚五周年时告诉您这一切,给您一个惊喜。但上个月,当您在外人面前嘲笑他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时,他改变了主意。\"
徐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场景——学校同事儿子结婚喜宴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家这位啊,就是个看实验室的,一个月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买化妆品的!\"
当时鲁飞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徐蓉腿一软坐回沙发。
她想起那天鲁飞反常地没做晚饭,阳台上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他...他怎么能这样...\"
徐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是他老婆啊……\"
\"曾经是。\"
张律师纠正道,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派克钢笔。
\"现在,请您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鲁先生很慷慨,除了放弃对那三十万的追索权,他还额外给您三百万作为'青春损失费'。\"
徐蓉抓起笔的手突然停在空中——这一刻,她才意识到:
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扔掉了一个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