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面前的大蜘蛛是不会动的，家主和塞万也只能通过舍乌勒的声音去判断祂的情绪了。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自从走进了这个山洞，塞万好像失去了共情能力，他知道舍乌勒的痛苦，但他却一点感触也没有。他不再喜悦，也不会忧伤，仿佛只想把一切都弄懂，他好奇，但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明白些什么，也不知道答案对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单纯地想把所有问题一股脑地问出来……哦，他的头好像还有一点点痛。
塞万伸手按着自己正突突跳的太阳穴，感觉更加疑惑了。
由于实在想不出答案，塞万也只能把自己的状态跟家主和舍乌勒说了。
“虽然霍尔的确很好奇，但他的好奇却从来都不是通过问别人的，他只相信自己亲自实验后的结果。而且茫然么？……我没感觉过霍尔有什么迷惘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会知道，也总是直接作出选择的。”家主又开始揉搓他的长胡子了。
“那还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呢？比如我昨晚的那个人偶？”
“……我对祭器什么的，真的一点都不懂诶，而且你不是说，这个情况是进了山洞才开始的么？那么舍乌勒，你有什么想法么？”
“塞万，我没有感应到什么，也没有主动去影响你，不过你其实可以直接问我的。”
……真的可以直接问么？没有感情的引导，问出来的问题，可能会很残忍的吧。
塞万不确定地看向家主。
家主耸了耸肩，又摸了一个新的苹果出来，还指了指塞万拿在手里的半个苹果，“问吧，反正舍乌勒又不会像对我那样对你，是不是？还有，你的苹果已经快变成咖啡色了，要换一个么？”
刚刚光顾着想自己脑子里的问题了，不过苹果才稍微变得有一些黄而已，哪有家主说的那么夸张嘛，塞万继续啃了。
“那，我想先从那个什么神力开始了解，舍乌勒，你说它们不是你的，那为什么现在又会在你的那里呢？”
“……这是我跟霍尔最大的分歧，正常来说，当我的灵魂到了霍尔的身上，其实我就已经死了。就算我有什么能力，我的灵魂也会一点一点地消散，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但只要能帮霍尔控制年幼的那几年也就足够了，后面都可以靠他自己……”
“不过霍尔他不愿意，一开始他没有办法控制，还跟我闹过一段时间的别扭，大概到了五岁的时候，他可以控制了，然后他……他就用他的力量来滋养我的灵魂。而神力是神明的鲜血啊，我的存在，就等于在吸他的血，我是他的母亲，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但当我想彻底离开的时候，霍尔跟我说，只要我敢抛弃他，他就立刻引动力量，让原本就很仇恨他的达库把他给杀了……我不愿意相信，但霍尔的性格，又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舍乌勒停顿了一会儿，让稍稍激动的声音重新回归平静，“我的死也让达库整个人都变了，他对霍尔真的很不好，他当初明明那么期待的子嗣……达库和霍尔生活在拉尔被献神的那个部落里，而在那个时代，被父亲厌恶的孩子根本不会有人喜欢，这也导致了霍尔扭曲的性格，他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了，要么遁世隐居，要么就站在权力的巅峰，部族主祭什么的，根本就是个笑话。”
“霍尔的神力，其实就是蜘蛛，「族规」就是霍尔神力的表现，不过也只有一小部分。你们……我们一整个家族，其实都是霍尔神力沿着血脉蔓延的蛛丝，而族长，才是那只唯一的蜘蛛。”
塞万转头看着家主，他很想看看，家主的苹果会不会又掉在地上。
家主呆呆地张着嘴，手里什么都没有，哦，好吧，他已经吃完了是么。
塞万冷漠地回过头继续啃自己还没啃完的苹果，“所以家主才会是「霍尔」，对么？”
“你是指「族徽」么？它只是其中的一个表现而已，跟家族有关的事情，就等艾德里安来告诉你吧，唯一的主脑，可不只是需要表现出高傲那么简单的。”
“也对，我以前只知道作为家主的限制，还不知道那个位置的权力呢。”
“你以后都会知道的，无论你能不能找到凤凰……”
“不用怀疑，舍乌勒，我一定可以找到的。”塞万继续一脸冷漠。
“……是吗？你现在已经有霍尔的预感了？原来就连他，也不敢阻止你了，是么？那么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我就该让这个世界好好地感受一下，当一位母亲失去了她所有的孩子，那积攒了两千多年的怨恨与怒火，到底会有多么的，遮天蔽日。”
塞万无视家主投来惊恐的目光，把吃完的苹果核递了过去。
家主有点瑟缩地伸手接过，想了想，小声地问了一句，“还要么？我还有梨子。”
“嗯，那就梨子吧，苹果啃得嘴疼。”
“……”家主不敢说话了，嘤嘤嘤，我可爱的小塞万哪里去了，你快点回来呀，我好害怕。
接过家主递来的梨子，塞万拿在手里抛着玩，“舍乌勒，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莫拉和拉尔失控了以后，就会被达库杀掉？第一个部族不是已经死光了么？既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莫拉还是要死呢？”
“因为只要出现失控，神力就会侵蚀他们还没有稳定的灵魂，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不用太久，莫拉和拉尔就会完全失去神智。我原本就是交换子嗣的代价，但是我觉得，达库他或许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么？嗯，我明白了，然后呢，后来霍尔就真的成了部族的首领了？”
舍乌勒突然叹了一口气，“是的，在霍尔成年的那一天，达库他……他做了一场献祭，他用自己的灵魂，跟神明交换了霍尔预见未来的能力。这个能力跟霍尔自己的神力不一样，不过塞万，你既然已经看过凤凰了，那么应该可以理解的，是么？”
塞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原本达库的能力是没有办法传给霍尔的，这不是一种可以通过血统留给子嗣的力量，但霍尔一旦得到了，那么这种能力就可以跟随着他自身的神力，通过血统传给后代了……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的部分族人可以同时具有两种预知能力。几乎一整个家族都可以跟神明连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也不明白，神明为什么会答应，但祂就是答应了。当时的霍尔就用这些能力，轻松地统领了一个很大的部族。所有的事情，只要到了他的手里，都会变得非常简单，也许蜘蛛总是善于等待机遇吧，找准时机，瞬间出击，接下来，他也只需要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猎物的挣扎，再等待它们的死亡而已。”
“布局和等待么？”塞万低低地笑了两声，“莱特先生该不会也想模仿我们吧？只可惜，他想用来缠着我的蛛丝，那个连谎言都编不好的西蒙，已经被我用刀切开了，博格伯伯的手术刀，可是锋利得很呢。”
家主在旁边瑟瑟发抖，他的小塞万变得好吓人，比霍尔还吓人……
“那个莱特是什么人？你把他的一根头发带给我，我把他拖进地狱。”
“噢，没有必要的舍乌勒，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我有预感，他不会在我的未来里缺席的，呵呵。”塞万又低低地笑了两声，“我陪他慢慢玩。”
家主已经想逃跑了，要不，他帮小塞万做一对门钥匙吧，让舍乌勒跟小塞万慢慢聊好了，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呜呜呜。
“也好，不过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你可以来找我，就是现在的你还没有办法直接跟拉尔联系，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简单的。”
“拉尔？你刚刚不是说，他在失控以后，已经被献神了么？”
“是啊，不过神明是永生不灭的，祂其实只是回去了而已。”
“那既然拉尔可以回去，霍尔为什么又会消散了呢？祂不可以回去么？”现在塞万的全名是冷漠·无慈悲·话语如刀·塞万·霍尔（划掉）·莫拉。
“因为莫拉你回来了。”
“……”塞万又低低地笑了，“他居然为了把我的神力给你，就不惜把自己的神力也给你了么？”
“他只要回去，我就会因为没有依附而消散，而你的神力，只要你的灵魂还在，它们就永远不会是我的，所以霍尔不能让你回去，而且他自己也回不去……”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塞万冷笑。
一旁的家主已经开始捂起耳朵了。
“所以呢，我是怎么变成这个什么-w-的？”
“那是霍尔在临死前留下的祖训，他在陶片上写下了一个m（代表莫拉 mora），然后再一笔划掉，不过陶片掉到了地上，摔碎了。他儿子捡起来拼的时候，应该是弄反了吧。”
“哦哦，也对，既然需要让我的灵魂快速的消散，不断地杀掉就是最快的方法了，不过他不知道，我得到了凤凰部分的能力了么？”
“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会需要这么久……”
“真好笑，明明可以有更简单的方法，他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哪里需要把他自己也搭上去。”
“霍尔么？他不敢的，知道你回来了以后，他的神力早就因为我的缘故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他不敢赌你的意愿。”
“他都敢去死了，却不敢来问我，我有那么凶么？”
家主在一旁连连点头，如果莫拉就像小塞万你现在这样，那谁会敢啊……
“好吧，我们高傲但又懦弱的小霍尔，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他毕竟也是我的弟弟呢，怎么可以心存恐惧的呢？”
“嗯，以后他的教育，就靠你了。”
“舍乌勒，我的母亲，你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回去的。”
“我只是一个「人」呢。”
“不，你忘了，达库他给我们交换了一份力量，那个，也是神力。让拉尔帮你转换吧，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可是……霍尔家族……”
“我们回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霍尔家族了，神明不应该以这样的形态来扰乱世界的发展的，别忘了，我们虽然是自由的，但「人」可不是。”不然「霍尔」也没必要做一个什么「族规」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但拉尔他们应该是知道的，达库的事情，瞒不下去了。”
“所以，塞万才会是最后的机会么？”
“是啊，一个提早了，一个延迟了，不就是为了那只凤凰么？真是恶趣味啊，他们不会以为我猜不出来的吧？还是觉得，我不会回报他们对我的「恩赐」？”
“我也只知道一点点，你们的关系真的这么不好么？”
“从来就没有好过，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我原本下来就只是为了玩玩，就是没想到，达库为了你，居然真的敢下那个手。”自己求来的子嗣，自己亲自「还」回去，还失败了。
“……”（舍乌勒）
“你还怨他？”（莫拉）
“……我不知道。”（舍乌勒）
“那如果你不怨他了，我可以把他从那位的手里换出来的。”（莫拉）
“……！”（舍乌勒）
“你知道的，我们的「吞噬」，不是真正的「吞噬」呢。”（莫拉）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我不知道。”（舍乌勒）
“那你别把葬姬赶走了，我看他也挺可怜的。”（莫拉）
“……”（舍乌勒）
一旁的家主已经快哭了，听又听不懂，跑又不敢跑，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炼狱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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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小剧场」- 〈兄弟吵架〉
「莫拉」：小弟，我觉得你脑子是真的有包。
「霍尔」：（气得牙痒痒）你脑子才有包，你不爱母亲，我爱还不行么？你凭什么骂我qAq
「莫拉」：你的爱就是把她关在「族规」这里？
「霍尔」：（大声）我没有！是母亲自己不肯出去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莫拉」：（转头看向舍乌勒）那你为什么不出门？世界那么大，你应该出去看看的。
舍乌勒：……难道我要「驾驶」着这么一只黄金大蜘蛛到处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霍尔」：呜呜呜，妈妈我错了。
舍乌勒：（摸头）乖哦，小霍尔，妈妈不怪你，只要你不折腾你哥，我就不折腾……啊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妈妈爱你。
「霍尔」：（嚎啕大哭）我就只配得到从莫拉手指缝掉下来的那么一丁点母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