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此刻就在西关的南山顶。
明军用二十条绳索铺在山坡上，士兵们交替射击，拽着绳子快速上下山，完成了一次‘偷袭’。
身后的‘掷弹筒’只需要听声音估摸女真人的大体位置，就可以给他们送去大礼。
所以代善和李永芳无法根据爆炸点判断明军攻击位置，山谷里嗷嗷叫了半天，还不知道明军一直在他们脑袋顶。
掷弹筒是简易迫击炮，也是大号二踢脚，不需要林威设计，人家王徵比他更精通。
造起来不麻烦，但‘很废’，这次带的掷弹筒都是军械厂的试验品，口径都不一致，射程更不一致，还没有达到量产普及的水平，好在发射方式简单，火器兵看过几次就能扔，一个筒子发射十几次里面的撞针底座就坏了，无法修补，只能送回匠作所回炉。
这玩意带的也不多，炮火覆盖、弹幕徐进的战法还在梦中，仅仅能作为单兵支援火力。
秦祚明清点人数跑到林威身边，“侯爷，杀敌大约二百人，炸死没法统计，我们有两个兄弟稀里糊涂被弓箭射死了，火铳没有丢。”
林威捏捏眉心，无喜无悲说道，“告诉兄弟们，刚才表现很好，射击不能慌，更不能被旁边人影响，首发必有杀伤才是优秀的战士，此战过后，兄弟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秦祚明嘿嘿一笑，“这些王八蛋多数是抢功，侯爷放心，兄弟们下次争取做到一战一枪，或者一战两枪。”
林威哈哈一笑，“放屁，总之要冷静，我们带的弹药可不多。”
“呃~若一枪一人，我们能杀九十万。”
“别做梦了，十枪一人就是无敌精锐。”
“是是是，但兄弟们也不虚女真这区区两万人，他们敢追，来多少死多少。”
秦祚明的话让身旁的杨镐和范文程脑袋直冒清气，林威却摇摇头道，“火器是用来进攻的，你光想着防御，慢慢就会把自己逼入绝地。”
“这…侯爷安危为重，属下不能胡乱生事。”
“进攻不一定远离西关，今天到此为止，若明日山顶视线良好，无需请示本侯，立刻派六队人出击，三队为一组，放弃北山，从南山顺着山脊交替掩护进攻，遇沟停止，若能看到代善大营，马上派所有掷弹兵抵近轰击，发射掉全部炮弹后撤回来。”
今天也就这样了，林威下山到西关木墙后面看了一会，明军早把这里的门堵死了，墙后的守卫也不多，重点还是两侧。
回到赫图阿拉实在无聊，又不能让人看出来，躲到寝宫也是与丁贤思在炕头一杯一杯无聊喝茶。
“夫君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子，还是爽朗活泼的女子？”
“啊？”突然来这么一句，喝茶的林威差点呛着。
丁贤思又说道，“夫君期待女真大规模进攻，又怕奴酋看出来您担心他们拖延，主动出击是为了表示有攻击力，更是让士兵们放心防守，但更主要的是逼代善进攻，以免您跑了。”
林威惊讶点点头，“娘子变聪明了。”
丁贤思呵呵一笑，“您看，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既然如此，您纠结什么？”
林威被逗得哈哈大笑，又突然落寞收起笑脸，“对眼前的事我一点不担心，但是大明朝啊…稍微不注意就有奇形怪状的人蹦出来，有时候想想，这片土坏了不翻一遍不行，有时候又不忍血流漂杵，杀东虏容易，我马上就能让你看到，但改变人心太难。”
丁贤思伸长脖子，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夫君一直在担心京城？您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决定了九十九，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后的那个一。”
这下不仅超出丁贤思的能力，也超出她的思维，无法安慰了，两人再次沉默…
啪啪啪~
轰轰轰~
四只耳朵顿时倾听外面的动静，轰轰轰~声音越来越密集，这绝不是一般的战斗…
林威一动不动，丁贤思却忍不住到院外观望。
一个亲卫在窗外大叫汇报，“侯爷，代善不顾伤亡冲击西关，他们拿着柴火，倾倒火油火药烧掉关墙。”
“传令秦祚明，兄弟们不得无意义冲杀，若无法抵挡，撤回苏子河东岸，守住四条石桥就可以。”
林威没想到代善有这种魄力，但也没有惊慌，下达命令后，反而倒头睡觉了，堪称大明朝第一心大。
丁贤思跟亲卫跑出寝宫，又来到城墙，因为她在城里都能看到冲天火光。
城门上看得更清晰，整个西关身处烈焰中，一条火龙横断山谷，在河水反射下，方圆十里清晰可见。
明军士兵哗哗涉水集合，山上的士兵一溜烟撤出山顶，林威白天安排的战事显然无法达成。
丁贤思看着涉水向赫图阿拉撤退的士兵神色平静，她却很惊慌，扭头看看杨镐和范文程，这两老阴货无喜无悲，反而两眼看着火光越来越亮。
“杨先生，范大人，我们被困在赫图阿拉了，是吗？”
杨镐本不想说，实在是夫人嗓音颤抖，扭头缓缓说道，“夫人害怕？”
“没…没有，夫君一人身负天下安危，为何以身为饵，把自己陷入绝地。”
杨镐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朽也看不懂侯爷，但正如夫人所言，宛平侯身负天下安危，身处贼巢忧心天下，对侯爷来说，京城才是重点，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战果，东虏战事…应该要结束了吧。”
这些人说话一个个深奥无比，丁贤思极度紧张之际，突然扑哧笑了，“无畏者无敌，夫君的目标也许是一支让他满意的火器兵。”
杨镐和范文程一震，看看陆续撤到赫图阿拉城下土墙前有条不紊布防的士兵，扭头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没错啊，蓟辽和大宁战兵的底子是与宛平侯出生入死的觉华岛守军，他们对宛平侯无条件信任。东江却是一群‘弃儿’，宛平侯与他们‘同生共死’，顺带创造一支战法精熟的士兵，以便将来扩大火器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