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庚礼打字的速度变慢，他正给一个收购项目的策划案写上具体的修改意见，打算把另一个项目与这个项目合并，至于大概的预算，财务部门报上来的数目是，十二亿。
而那后面的几个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删去，全都变成了。
他敲击键盘，把数字改回零，闭眼，捏了捏山根。
阿沙抓住灵翘的手，“如果我早生十二年，就能多保护灵儿十二年，和灵儿一起，陪她从牙牙学语到豆蔻年华再到而立之年，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他睁眼，和江窈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撞，随即镇定地挪开视线，又对向了电脑屏幕。
江窈故意道：“何止是来得及啊，阿沙哥哥才十八岁，要是阿沙哥哥三十了，灵姐姐才不要呢！”
灵翘佯装生气，“江窈，是不是在说我老？”
江窈，“哪有，灵姐姐永远貌美如花，只不过我听说，男人二十五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看——”
她视线挪到江庚礼那里，谁知他盖上电脑迎上她的视线，目光毫不避讳，她反而被他的眼神一烫。
什么时候胆子突然变大了？
她话锋一转，“你看季知风，三十了——”
季知风的声音由远及近，“窈丫头，听说你骨头又断了，嘿嘿嘿，骨头汤来几口？”
江窈扶额，不敢看这场面。
季知风和阿沙收起了所有表情，灵翘很大方地向季知风打招呼，“知风，我和阿沙来看窈丫头。”
阿沙绅士的向季知风伸手，“前辈你好，我是阿沙，灵翘的现任丈夫。”
季知风放下骨头汤，忽略阿沙，回应了灵翘，“嗯，我也来看窈丫头。”
现场的气氛十分凝滞。
“骨头汤挺好的，”灵翘打破了结成冰的气氛，“那江总，窈窈，我和阿沙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人走后，季知风呆呆的，像块木头，“那年冬天，我们刚结婚五个月，她知道我喜欢喝酒，胃不太好，于是特地向人家馆子请教煲汤，然后从馆子里给我带了骨头汤，但她忘记带钥匙了，就在家门口等我，我已经在被窝里了，嫌冷，懒得起床开门。”
江窈小声咒骂一句，“我去。”
季知风喃喃，“我给钱让她去酒店过一宿，谁知第二天发现她在家门口睡着了，我觉得她在装可怜，生气，把她怀里的汤踢飞了。”
江窈不知道说什么，又来了一句，“我去？”
江庚礼淡淡道，“你的房子在半山腰，那么晚了，打不到车的，灵翘也不会开车。”
季知风的脸上的麻木有些松动，“灵翘不会开车？”
江窈怒道，“我去！你居然不知道！”
江窈，“你说你们的定情信物是那辆粉色的玛莎拉蒂，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吧？”
季知风，“我还以为挽回她了，现在回想，她当时笑得可真勉强。”
季知风跑了出去，江庚礼交代一句“呆在医院别乱跑”后，跟着季知风一起出了门。
高档清吧，音乐轻柔。
季知风一个人在喝闷酒。
江庚礼是不喝酒的，但也点了杯度数稍低的，陪着季知风喝了两口。
季知风眼神迷离，“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觉得我应该追上去，我却躲到这里喝酒？”
江庚礼没有安慰他，“你也看到了，灵翘过得很幸福，没必要去打扰她，而且，你也争不过人家。”
“是我先来的，灵翘一开始喜欢的是我，她真的很爱我。”
“但你无视她，辜负了她。”
季知风一口闷，“是啊，然后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外国小鲜肉，比我高比我年轻比我听话，除了没我有钱，肌肉还比我大块！”
江庚礼正轻轻抿酒，听了这句话，喉头哽了下，酒就滑到了气管，连连咳呛，旁边有人递来一张纸，他道声“谢谢”，抬头一看，竟然是熟人。
“你是那个——”
“江先生好，我叫霍皎，可以叫我皎皎。”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他们找你麻烦了？”
皎皎站在吧台里面，穿着清吧服务员的制服，妆容清淡，她默不作声地给季知风续上酒，接着又给江庚礼只喝了两口的酒杯续满，轻声道，“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
“为什么？你可以继续回去上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
皎皎一脸倔强，“然后找个好老公？江先生，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轮不到我了，他们给我留下了脏病，我得赚钱治病。”
皎皎最后给他们一个礼貌的微笑，收拾东西离开。
江庚礼伸手拦了一下她，递给她一张名片，“这家医院有江家的投资，你过去，他们会给你免费治疗，至于大学，还是回去上课吧，你应该快毕业了，至少把毕业证拿了。”
皎皎犹豫再三，还是季知风硬把名片塞到皎皎手里，皎皎才接受，“谢谢江先生，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皎皎走后，季知风道，“帮另一个女生，你不怕你家祖宗生气啊？”
“霍皎跟窈窈差不多一个年纪，而且曾经对她施了援手，她能理解的。”
江庚礼喝了点酒，觉得甜到发腻，没什么酒味，又多喝了几口，脑袋突然有些发晕。
“是的，我不生气！”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吧台内跳出来。
季知风吓了一跳，魂都快吓没了。
江庚礼没有被吓到，而是凑近了她，学着她两手撑着头，温声道：“是窈窈啊。”
他们的鼻尖相互触碰了的瞬间，她马上缩起了脑袋。
江庚礼平时不苟言笑，要不就淡淡一句“窈窈”，要不快发火时就沉声叫她“江窈”。
而现在，那张冰山脸却挂着一点红，掀起的刘海仿佛也耷拉下来，显得十分的乖巧。
她上手把他的刘海往下压，耷拉在额头上，感觉人都嫩了十岁。
季知风看看江窈，再四处张望，霍皎果然在不远处站着，再看看江庚礼面前那杯酒，又看看江庚礼脸上，仿佛有不正常的绯红。
“你们居然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霍皎很识相地过来把季知风拉走。
江窈一手撑着头，一手把他刺到眼睫毛的刘海挑开，描摹着他的轮廓，从深邃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
江庚礼也睁开眼睛看她，“窈窈，你的黑眼珠好大啊，像个黑葡萄一样。”
她心神一晃，弯起手指蹭他的鼻尖，“你不喝酒，我的眼睛就不大了是吗？”
江庚礼没说话，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盯着她的眼神充满深情。
“二叔？”
“嗯？”
她斟酌用词，“二叔觉得灵翘姐姐和阿沙哥哥怎么样？”
“很般配！”
“可是他们相差了十二岁。”
“还是很般配。”
“那我们呢？”
她回想种种细节，很明显能看出来，江庚礼对她的感情绝对掺杂了另一种东西。
江庚礼不说话了，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急了，使劲摇晃他，好不容易给他灌了高浓度的酒，一定得问出点什么。
江庚礼腾地一下抬起头，一副委屈的模样，“窈窈，我觉得我有病。”
她一惊，“二叔，你可别吓我啊！”
“看到你我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