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雪地反射着日光，前方的景色千篇一律，这条路安静、漫长的令人绝望。
一道遁光从上空飞过。
离出发之日已经又过去了二十年，秦桑现在几乎只靠本能维持遁术，一边飞驰一边参悟大道。
他光明正大飞在天上，没有刻意掩饰气息和行迹，其实他现在更希望遇到几位妖族高手。梦境中的经历过后，他扮作青鸾，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伪装成妖族修士不在话下。
当然，在妖族大能面前，谁也不敢说能做到天衣无缝，肯定还要谨慎一些。
此时他正在参悟《紫微剑经》，被困涡流三百年，修行进展不顺，原因之一便是在功法上遇到了困惑。
这一路上，秦桑潜心参悟，终有明悟。
遁光中的秦桑自定中醒转，神情却不轻松，功法上的问题解决，不代表接下来的修行能够顺利。
之所以修行不顺，一来《紫微剑经》的内容愈发艰涩，二来他之前立青羊治，行大乘杀道，获得的积累和领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对他而言，青羊治太小了！
欲要证道，便要统御比青羊治更大的势力，可即使有青羊治为根基，发展一个大势力绝非简单之事。
若只是按部就班、平稳发展，秦桑尽心尽力做一个‘经营者’的角色，在中间没有变故的前提下，恐怕至少需要几千年，青羊治才能勉强满足他的要求。
若是吞并其他势力，当然发展更快，但会埋下重重隐患。青羊治修士来自同一个小千世界，无论是何种族，都能认同这个身份。一旦引入别的势力，身份认同就会被打破。
当年秦桑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回归，而吞并其他势力，扮演的则是侵略者。
对大乘杀道的领悟越深，秦桑越能明白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秦桑领悟的大乘杀道，须知守护何人，方知何人当杀。
重在‘守护’二字，因此之前两次，他都是在危急存亡之时站出来，力挽狂澜，获得那些人发自内心的感恩和称颂。
当然世间有各种蒙蔽世人的办法，但修道之旅同样是问心之旅，明知行的是虚假之事，又怎能领悟出真道呢？
另外，放任青羊治扩张，吞并的势力越多，引来的敌人和因果便越多，世事无常，谁也不可能掌控所有变数……
这大概就是无相之劫的可怕之处。
秦桑望着茫茫雪原，幽幽一叹，自己连这片雪原都走不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青羊治。
在外面，没有根基，白手起家创立一个大势力，只会更难。
秦桑心中浮想联翩，眼睛盯着前方，他刚刚其实是被惊醒的。
前方隐隐有不寻常的波动，秦桑收敛遁光，降下高度，身影在雪上闪烁。
不多时，秦桑停在一处悬崖上方，俯身下看，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地渊。
这里寒风刺骨，经年不息，秦桑只看到一片浓重如墨的黑暗，里面仿佛隐藏着吃人的猛兽。
怪不得地渊周围见不到一头妖兽，此地恐怕是这些妖兽心中的禁地。
秦桑凝神感应，片刻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他从地渊中感知到了浓浓的六天故气，此地仿佛六天故气沉降之处，不比孽河稀薄多少。
事实上，这并非秦桑遇到的第一处，第一次的时候，秦桑还曾耗费一个月，深入探查，最后得出结论是天象、地势等种种因素共同作用形成的。
在这处地渊，秦桑不仅感应到了六天故气，还有新的发现。
方才，似有一缕隐晦的气机一闪而没，对方的实力不弱，连他都无法立刻锁定那缕气机的方位。
“里面难道藏着一头大妖？”
秦桑有些费解，什么妖兽敢居住在这种地方，如果是凶兽，又不可能这么平静。
在雪原独行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一位真正的强者，秦桑无论如何都要下去一探。
他先在离地渊不远的一座雪山上做了些布置，然后直接跃入地渊。
不了解对方的身份，秦桑为免引起误会，只唤出明山铠护体，手里托着一块小巧山石，正是收敛了全部威能的岱舆仙山。
‘呼呼呼……’
寒风不断从地渊深处吹出来，不仅极冷，还带有一种阴森的寒意。
身影不断下坠，六天故气愈发浓郁。
地渊极深，且上窄下宽，地底的地势反而愈发开阔，寒风和六天故气形成更猛烈的狂风，有几分孽河的感觉。
“找到你了！”
秦桑记住了方才闪现的那缕气机，直奔那个位置而去，不料对方并未遁走太远，秦桑进入地渊不久便锁定了对方。
“咦？”
秦桑猛然一顿，发现对方突然直奔他而来。
地渊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广，对方在地渊更深处，隔着六天故气，秦桑只能有一些模糊的感应，不确定对方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
他索性停在原地，暗暗戒备。
那缕气机飞速上移，速度惊人，秦桑借助天目神通，终于看到了一团黑雾。
黑雾之中，赫然有一头体型巨大的妖兽，竟是一头长着九个脑袋的蛇妖。
“九头蛇，相柳血脉？”
秦桑曾在典籍上看到，上古有神兽相柳，九首蛇身，能食龙凤，所到之处，尽成泽国，神威端是恐怖。
雪原虽广，多为凡兽，神兽血脉却极为罕见。
这头疑似相柳后裔的蛇妖，气息也非常强横，恐怕已经有炼虚后期修为。
秦桑又惊又喜，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就是炼虚后期强者，只是对方带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
“这位道友有礼……”
秦桑将岱舆仙山收入袖中，尽量表现出善意，朗声见礼。
声浪滚滚，传到下方，相信蛇妖定能听见。
对方不像是凶兽，能够修炼到炼虚后期的妖兽，绝不可能意识不清，应当是能够交流的。
不料，秦桑的问候换来的却是九声怒吼。
九个蛇首伸出黑雾，十八道阴冷的目光齐刷刷注视秦桑，暴露出恐怖杀意。
蛇妖的咆哮声在地渊回荡，秦桑眉头大皱，有些出乎意料。
紧接着，秦桑心中一凛，看到蛇妖九首齐齐张开巨口。
‘哗！’
蛇口之中喷出一股黑水，九股黑水率先穿破黑暗，向他袭来。
黑水未至，秦桑隐隐嗅到了一股恶臭，心知黑水之中定然蕴含剧毒。他虽曾修毒道，也不敢轻易被黑水近身。
既然蛇妖一言不发就下杀手，秦桑自不会心慈手软，先礼后兵行不通，那就擒下来再问！
‘唰！’
秦桑面前跃出一道剑光，正欲斩出。
黑水再起变化，只见九股黑水彼此纠缠、交融，顷刻间便填满地渊，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海。
‘轰隆隆……’
水位极速攀升，卷起滔天巨浪，须臾便逼近秦桑脚下，要将他吞没。
秦桑背后青光闪烁，身化电芒，拔地而起，同时灰莺剑牢牢锁定蛇妖真身。
水面上空忽然浮现点点星光，星海只出现了一瞬，秦桑便毫不犹豫施展出四象剑阵的最强杀招。
一束星光降下，和暴躁的黑水相比，显得太过平静，而当星光洞穿水面，巨浪却纷纷平息下来。
藏在水面下的蛇妖感觉到了危险，只能放弃攻击秦桑本尊。
‘哗！’
水面波澜再起，一个个蛇头从水面伸出来，变化成一条条黑蛇。
这些黑蛇最小的也有水桶粗，各个凶戾无比，发出‘咝咝’怪叫，然后成千上万黑蛇争先恐后扑向星光。
下一刻，无数断裂的蛇尸横飞出来，下方突然传出痛苦的咆哮。
‘哗！’
蛇妖真身从水面的另一处冲出来，其中一个蛇头颈部鳞片翻开，鲜血从伤口狂喷而出。
它体型庞大，鲜血像小河一般，这个脑袋几乎只剩一层皮连着，竟险些被秦桑一剑斩断一首。
冷不防吃了个大亏，蛇妖吃痛，心中怒极，蛇眼之中迸发滔天怒火，恨不得生吞了秦桑。此时，它体内的鲜血落进黑水，两者发生融合，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秦桑看似占据了上风，却感到了更大的威胁。
蛇妖九首狂舞，被灵剑斩中的脑袋上，伤口很快愈合，看起来对它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与此同时，秦桑只觉全身一紧，便见周围升腾起黑色的水雾，面色微微一变。
他发现自己小觑这头蛇妖了，水雾之中竟隐隐带有虚域的气息，这头蛇妖就算不是炼虚巅峰修为，也相去不远。
怒吼声不绝于耳。
秦桑不敢怠慢，心念微动，只闻一声清脆的交击之声，困天金锁和囚地神环盘旋飞出。两件灵宝环绕彼此旋转，在黑雾中熠熠生辉，灵光撒在秦桑身上，虚域之力爆发，立刻挡住了黑雾的侵蚀。
‘唰！’
就在这时，秦桑眼前一暗，赫然看到一尊庞然大物逼近面前。
蛇妖欺近，腥臭之气扑面而来，秦桑能够清晰看到蛇妖口中的獠牙。
蛇妖认定自己的毒雾必能毒杀秦桑，已经准备好享用猎物，察觉到两件灵宝的波动，方才意识到不妙。此刻却是进退两难，蛇妖展现出更加凶狠的一面，不顾一切扑向秦桑，身后巨浪滔滔，滚滚黑潮随它一起袭来。
秦桑此时彻底放弃了和蛇妖交流的念想，这位的神智恐怕被六天故气完全侵蚀了，和凶兽无异。
‘咔！’
锁环颤鸣。
虚域之力暴涨，瞬间盖过蛇妖的毒雾，虚域所化的金光对毒雾反压过去。
秦桑挣脱束缚，顺势后退，但速度并不快，袖袍一抖，岱舆仙山落入掌中。
小山迎风便涨，现出仙山本貌。
此时此刻，一者御山，一者御水，这一幕仿佛仙山和黑海之间的碰撞。
‘啪！’
一道巨浪拍在仙山上，无法撼动山体分毫。
蛇妖眼中的凶厉之芒更甚，身躯微微下潜，和黑水融为一体，合身撞向岱舆仙山！
这头蛇妖虽神志不清，实力着实不弱，可惜秦桑的手段是它无法揣测的。
只见仙山倾倒，重重砸向黑海。
与此同时，蛇妖上空闪过一抹银芒，秦桑竟将雷兽战卫也召唤出来。
‘咔嚓！’
一道惊世雷光劈开水面，雷兽战卫在水中现身，恰好出现在蛇妖后方。
雷兽战卫手握一杆雷枪，抬手刺出一枪，枪身迸发万道雷芒，狠狠刺向水中的蛇尾。
这一枪时机极为巧妙，恰好在岱舆仙山砸下之时。
蛇妖显然低估了岱舆仙山的沉重，黑水碰到仙山便声势大挫，在山前涌现一股逆浪。
不过蛇妖着实凶悍，毫不退缩，欲以身躯强行将仙山撞折。
可惜雷兽战卫出手了，蛇妖面临前后夹击的窘境，雷兽战卫也有炼虚巅峰的实力，不比蛇妖弱，若被这一枪击中，蛇妖不死也要重伤！
危急时刻，蛇妖的求生欲望占据上风，黑海卷起千重浪，蛇妖放弃进攻，奋力下潜，虽躲过了一枪，却被岱舆仙山结结实实砸在背上。
‘轰！’
蛇妖身躯大震，其中六个脑袋狂喷鲜血。
毒血令黑水毒性大增，但雷兽战卫丝毫不惧，举枪猛攻。
下一刻，一道青光飞射到仙山下方，秦桑身融法相，施展出力道神通，抡起仙山，对准蛇妖猛砸。
‘轰！轰！轰！’
蛇妖同时面对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又失了先机，左支右绌，伤势越来越重，伤口遍布全身，全靠强大的生命力维持，此时进退不得，想逃也来不及了。
秦桑一直盯着蛇妖的蛇眼，这一番狠揍，也没能让蛇妖的眼神清澈一些。
忽然，秦桑看到蛇瞳之中闪过一抹红光，心中生出危险之感。
“吼！”
九个残破脑袋齐齐仰起，狂喷黑气，黑气在半空化为一枚黑丹，急速旋转。
“不好！”
秦桑一惊，这头蛇妖竟要自爆妖丹。
‘砰！砰！’
仙山和雷枪齐齐击中蛇妖，同时小五出现在秦桑面前，小手前指，一道五色神光射向妖丹。
凄厉的惨叫声中，妖丹被五行神光笼罩，骤然停止转动。
‘唰！’
一道剑光斩下，将妖丹破开两半。
蛇妖顿时气息萎靡，只剩下哀嚎。
秦桑稍稍松了口气，诧异地看到，小五忽然面露异色，向妖丹飘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