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棠终于肯回过头,她眼底翻涌着浓浓的情意,“你爱我。”
她重复。
“是。我确定自己的心意,并非冲动。”
“我被那厮传染了脏病你也爱?”
李嘉没有犹豫点头,并握紧她的手,“这不怪你,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别怕,是女大夫。”他温柔地望向她眼睛深处,怕她自卑。
然而她的眼睛坦坦荡荡,没有半分羞耻。
“我没怕,我是恨,都是他的错。”
李嘉知道邓公子未纳小妾,后宅只有徐棠一个正妻。
在新贵中也算少见。
他认识许多京师公子,除了李瑞,还没哪个公子没有通房丫头。
连徐从溪也早早收用了贴身丫头。
不知为何这邓公子行事这样矛盾,表现得钟情徐棠,在外这么浪荡。
徐棠闭上眼睛,靠在李嘉胸前,“那你越早越好,快叫大夫来为我治病,我等不及了。”
李嘉告别,天色幽暗,天空暗无星辰,徐棠靠在窗边目送他的身影。
走到转弯处李嘉回头,仍然看到徐棠痴痴望着自己。
一股又酸又热的气息在体内回荡,仿佛在这一刻他的命与她的命栓在了一起。
……
及他不见了影子,徐棠走回床边喊来丫头,“洗浴的药端过来。”
一盆药本是坐浴用的,端来直到放冷她也没碰一下。
她没病。
……
邓公子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人。
上巳节,他与她初相见,满园的王公贵族,无人理会商贾出身的邓公子。
徐棠从他面前过,手帕落在他身边,他捡起将帕子还予佳人,一见惊艳。
徐棠身上有种天真与成熟交织的魅惑之美。
她上挑的凤目,春波荡漾,冲他一笑,将他三魂勾了去。
他跟着她,也有旁的公子想来搭话,徐棠不理,只愿听他说话。
他说了很多,恨不得将家底都揭给美人看看。
家里他是嫡子,其他庶出兄弟姐妹不当家,但他没了母亲,所以由祖母当家。
父亲生意做得很大,到底有多大他也不很清楚。
其中一大部分在母亲过世时都留给唯一的儿子。
其他边边角角由庶兄弟们刮分。
祖母将他看成眼珠子似的疼爱。
他高大、秀气,只是被祖母宠过了头儿,身边曾有个丫头想勾引少爷,被祖母发现,直接乱棍打死。
因为那时邓公子才十五岁,祖母不许他太早近女色。
没和女子接触过,没逛过青楼,没有过通房的邓公子一见徐棠便被勾走了心魂。
他回家要祖母上门求亲,又哭又闹还绝食。
邓家苦恼之极,知道自己门楣太低,压根不够国公府瞧的。
人家看不上银子,纯商贾之家上不得台面。
贵族要的不只是钱,更是权力、人脉、圈子。
这根独苗除了国公府的徐棠谁也不看一眼,不管说了多少人家的姑娘,他只两个字“不要”。
祖母是个强悍老妇,男人死得早,拉扯自己的孩子们长大,对儿女多有疏忽亏欠,所以对这个孙子看得如命根子。
她告诉邓父,只管拿出诚意去说,说不成,孙子也就死心了。
说亲时还带上了邓公子,自家孩子是好孩子,让对方过过目。
到了国公府先是连门都差点进不去。
里头听说是邓家请来说亲的,一口就要回绝。
商人,绝不在国公府考虑的亲家之列。
但是徐棠拦住长辈,非要家中长辈见一见。
两方见过,邓公子倒是挑不出毛病,可这条件实在欠得太多。
邓家累世从商,家族中并无出仕之人,与徐家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徐国公对子辈亲事看得重,叫来徐棠告诉她,邓家与国公府为何不能结亲家,这门亲事对徐家对连翘自己都没益处。
连翘却道,“别谈对徐家有什么益处,咱们家需要别人提携?只有沾咱们家光的。若说对连翘有什么益处,连翘自己有想法。”
国公看着她,连翘坚定地说,“孩儿不愿做宗妇,伺候婆家一大家子。”
“儿自幼学习执掌中馈,知道其中繁难,咱们国公府人人都是读书认字讲理的,主母犹自难为,别说其他大家族,儿不愿为旁人家费心费力。”
“难道嫁到邓家你就不必管家?”
“那一样吗?”徐棠笑着说,“我嫁到他家,犹如公主嫁到咱们家。那叫下嫁,一家子要看我这个国公府千金的脸色。”
“咱们家的规矩照搬过去,就能把他家管得井井有条。我过去没婆婆要伺候,公公常年带着邓公子在外奔波,哪个敢来烦我?”
“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儿要下嫁去做鸡首,要么就给儿个皇后做做,儿在府中苦读诗书十几年,只管一府事务不过瘾。”
她说得轻声细气,却无比郑重,徐国公听了大吃一惊,却无从辩驳。
她说得字字有理。
徐棠没想到,邓公子因为她嫁过去,日日黏在她身边,跟本不愿和父亲出门跑生意。
邓家主因为想让儿媳早日为邓家诞下子嗣,放任邓公子留在家中。
徐棠便不乐意,她知道女子没理由留在娘家不嫁人。
既然必须要嫁就嫁个让自己省心,不必日日面对的。
邓公子真心爱恋她,除了新婚夜,徐棠和邓公子体会了不太顺畅的同房,只觉难受,总算过了这关。
之后成月不让邓公子碰她。
不是身子不爽,就是心情不爽。
她在家举办宴会,结识了常与邓公子一起玩耍的商人家的公子哥们。
也与他们一起泛舟、观灯、听曲,熟悉他们的生活,同时熟悉邓公子身边每一个人。
邓公子以为她喜欢玩乐,不惜花钱带她出游。
她的心思跟本不在玩耍,常在热闹喧哗之时露出一两丝孤独。
有一点国公说得对,他们和她不是一路人。
之后徐棠便不再和邓公子一起出门。
邓公子不知徐棠为何突然对自己冷漠起来,又为何那么难以讨好。
心中不免烦闷,整日和一帮商家子弟斗鸡走狗,他于弓马骑射本就不精,一日日吃喝玩乐人也不复从前的精神,油腻腻地胖了一圈。
徐棠更不愿意和他同房。
自然也不会有孕。
邓公子识得女子滋味,又痴爱徐棠,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把持得住。
某次一夜风流,醒来身边躺着两个光溜溜的青楼女,还有一个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人——
徐棠。
她优雅地坐在床边,目光平静扫视着床上狼狈的丈夫。
见夫君脸上露出愧疚、悔恨,她笑笑向夫君行个礼离开了青楼。
在长辈跟前,徐棠体贴、有礼、得体,几乎是整个家族最完美的女性。
她把邓家管得井井有条,正如她所想,管理邓家比管国公府简单方便的多。
有了她嫁入邓家,借着国公府的名头,邓家生意又打开一片新天地。
徐棠对抗国公府铁了心要跟着邓公子的事,通过徐棠的只言片语,也猜到八九分。
邓父很感激徐棠肯下嫁。
纵横商海多年,他一眼就看出徐棠和自己的草包儿子不一样,是个有心智,有城府的女子。
他对她彬彬有礼也给足尊重。
有邓父撑腰有身份加持,徐棠很快在邓府成了货真价实不容置疑和冒犯的掌事人。
她把邓公子挂在嘴上,凡有事必说“容妾身问过夫君再做定夺”。
除了一生强势的祖母对她常常指手画脚,也被她温柔有礼地一一化解。
她的日子和她预谋的一样自由自在,顺风顺水。
……
丫头备好热水,徐棠褪去衣物,将整个身体浸泡入热水中,舒适地闭上双眼。
她浑身舒泰,并没有半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