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婧芸
刚满七岁的时候就来到了李家
父母究竟是如何去世的已经记不清了
更早已模糊了他们的样貌
说实在的
能活到七岁对别人来说应该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听说
李家人发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垃圾堆前，拣别人吃剩下的半块脏兮兮馒头面无表情地啃着。
众生皆苦
除了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大少爷
大部分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要受苦的
只不过有些人会吃得苦比别人更多一些罢了
而我
从来都不怕吃苦
我在乎的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啊
为什么呢？
每次裹着散发着臭味儿的破报纸睡在街口的时候，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如果街边的流浪狗还能为这座城市清除一些食物残差
那食量很小的我甚至连这个都做不到...
人如果肉身死去了不算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你明明或者却如同行尸走肉，与死亡无异...
不过
好在遇到了他
事实上
不管他是贫穷还是富有
不管是富二代还是穷小子
见惯了世间冷暖的我
觉得统统都无所谓
只要是他就好了
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不就是我的“意义”所在么？
是了
作为人
实在不应该太过贪心
找到一个“意义”，并且把它好好呵护在手心就可以了，就足够了呢...
...
他总是傻傻的呆呆的
有点儿像是他经常喜欢看得动画片儿里的主角
松松垮垮的烂好人一个
觉得只要全心全意替别人着想就好了
别人也会同样抱有真心对待他
呵——
真是天真的想法
就像以为把鲜牛奶放进冰箱保鲜区就永远不会变质一样可笑
所以我才要保护他
所以我才要寸步不离
他这样的笨蛋一定会比较容易遇到危险，比较容易被坏人欺负——我一直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因为要留在他身边...总要有些理由的...
...
至于我为什么开始喜欢植物，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次他连哭带笑地捧着一盆迷你文竹跑到我面前，有些自豪地挺起胸脯问我：“欸欸，小白！你看这盆景是不是很漂亮啊？”
“我不是狗子。”
我放下手中拖布，望了望他狼狈的模样，随后目光缓缓转向他手中的文竹
...好看？
枝叶都干枯了一大半
似乎很久都没有浇过水了
根茎硬硬的就像被晒干了柴草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和“漂亮”这个字眼儿挂不上边
不过我还是生硬地说了句：“漂亮。”
毕竟哄李家大少爷玩儿也是身为女仆的我日常工作之一
“你这个臭小子，快把那个盆景给我扔了！！”
这时他的母亲追着从楼上跑了下来，可是不管怎么与他抢夺，他都死死地抱住那盆文竹，就算屁股上挨了好几巴掌也不肯撒手。
最终他母亲无奈地留下一句“臭小子你等着，我让你爸教训你！！”
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她母亲离开后，他先是擦了擦眼角再次渗出的泪花，然后又摸了摸已经红肿一大片的屁股，再次笑出了声。
得意晃了晃手中那盆文竹，不知是跟我还是自言自语道：“终于，暂时保护下它来了！”
我表示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一个盆景而已
对于自家少爷来说，不是想要多少盆都能轻松搞到么？
不过他并没有给我过多思考的时间
只说了句“跟我来”，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跑到院落里去了。
他拉着我鬼鬼祟祟来到院落中的水管旁边，十分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打开水龙头小心翼翼地把文竹放在水流下为它浇水。
可是因为他一不小心把水龙头开得太大了，所以把水珠和泥浆搞的满脸满身都是。
事实上他的这种行为真的很可笑
他是李家的大少爷
也是李家的唯一的独子
在家中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他自以为很秘密的小动作，就像是在监控器下偷东西——无所遁形
“完蛋了，这下又要被骂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渍，表情颇为沮丧
“没关系，一会儿你脱下来我帮你洗了，然后那件新衣服帮你换上就是了。”
这种替他擦屁股的事儿我平时没少干过，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谢谢你，小白~”
他拉着我的手，开心地摇了摇。
他的笑容真的很清澈，很漂亮，犹如冬日清纯穿透窗帘缝隙的第一缕阳光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周围的富家的大小姐总是被他搞的五迷三道了——因为我...也是如此...
不过...他现在应该在意的是这个么？
如果他手里这盆文竹再不丢掉，夫人应该会再次发难吧？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望着文竹的目光，眯眼笑着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怎么样，它漂亮么？”
这次我没有撒谎，真诚地摇了摇头
它并不漂亮，甚至很丑
“哈哈，是么...”
他对我的回答并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捧着它自顾自地低声道：“但我觉得它很漂亮。”
“...为什么？”
我不该有此一问的，女仆的职责就是听取命令，执行命令
而不是寻根究底地问为什么
他的表情忽然有些低落：“你知道咱们家那个前两天去世的老保洁么？”
“知道的。”
我点点头
这位老保洁似乎从他爷爷那辈儿就开始给李家服务了，为此李家还给了她的家人一笔相当丰厚的抚恤金
“这也是她的遗物之一，我记得我小时候她经常做些小玩意儿呢，现在却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我留下了这盆文竹，因为它既然是她的东西，那么...它也一定代表着她生命的延续吧？”
他语气顿了顿缓缓地继续说道：“可是母亲说她死后她房间里的陈设就都是遗物了，而动死人的东西是不礼貌也不吉利的。”
“这就是你被教训的原因？”
“没错！”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自豪，然后又马上转为苦恼：“可是如果母亲知道我还拿着这盆文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原来你还知道啊...
我有点儿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又说：“而且我也不会种植物，小白你会么？”
他那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小星星充满了希冀
我又怎么忍心拒绝他呢？
哪怕我并不了解如何照顾植物
但我在他眼里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女仆呢，怎么会被这点儿小事难倒？
于是
我坚定地点点头：“好。”
他又笑了
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又轻又软：“小白，你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什么都会~”
他的手...好温暖...
我没有再回话，只是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就算再厉害的人，也还是需要有一个柔软的人儿住进她的心房呢...”
我会守护你的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