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地上这些……”
人王握拳捂唇，眼睛粘着满地珍宝，矜持地暗示道。
作为曾经的寿族饲养员大户，他小金库被掏空的亏损，至今都没补回来。
陈骨笙手一挥，大方道，“都给王上。”
“好！”人王两眼放光，身体前倾一拍大腿激动道，注意到大臣们鄙视的眼神，“我……咳，朕的意思是好……好你个陈骨笙，竟敢当堂贿赂朕，你让爱卿们如何看……”
他话还没说完，陈骨笙又开始豪横地撒币，诸位大臣，人手一份贿赂礼……
不对，给特定的人送钱是贿赂，给所有人送钱性质就不同了。
这叫做慈善！行好事！
朝堂上，君臣无不喜笑颜开、满面红光，和乐融融的气氛堪比过节。
至于世安公主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
反正凶手不可能是陈大善人。
就算是陈大善人，那也是世安公主的错，她要不去杀善人，善人又何必因防卫过当而失手反杀？
人王一边让人清点财物，一边宣布本案结果，“朕宣布，世安公主之死与陈大善人完全无关，无……”
无罪释放四个字才刚说了个无字，一声大喝蓦地打断他。
“慢着！”
苏兰棠扶着一个黑斗篷，两人旁若无人地闯进大殿之中。
群臣面面相觑，惊愕慌乱。
人王视线扫过黑斗篷，身体微僵，握住龙椅的手猛然用力，青筋毕露，厉声呵斥，“大胆，竟敢擅闯朝堂？！来人，将他们拿下，就地处决。”
王宫侍卫一拥而上，苏兰棠冷笑一声，指着人王，“你不是人王。”
在众人骇然的表情中，她一把扯下身旁之人的黑斗篷，紧接着道，“我身边这位，才是真正的人王！”
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瘦削苍老得不成样子，面颊凹陷，胡子拉碴，目光浑浊暴虐。
但无论身形骨架和五官，都和龙椅上的人王一模一样。
他满眼恨意地瞪着龙椅上的人，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
“朕才是真正的人王，而他不过一妖物！咳咳咳……”
因太过激动咳嗽几声后，男子深吸一口气，接道，“此妖于百年前，变成朕的模样，夺取朕的江山，还将朕囚禁于暗道密室之中，若非朕有帝王之气护体，早被这妖物活吃了。”
他深情款款地看向苏兰棠。
“好在苏姑娘偶然进入密道救了朕，不然还不知要被这妖物窃国多久！”
黑斗篷男子说完又指向满朝文武，大骂，“废物，都是废物，一个个竟连个妖物都分辨不出来，你们都该死！还有你……”他恶狠狠地瞪向陈骨笙，“贱人，明明你之前都看见朕了，却故作无视、见死不救，朕今日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诛九族！”
“不好意思打扰下，你旁边那位也是我九族成员之一。”陈骨笙插嘴。
苏兰棠闻言脸色微变。
斗篷男注意到，立马慌了。
他目前就苏兰棠一个友方，不敢得罪，赶紧找补，“苏姑娘自是不同，她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仅不会杀她，还要封她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本想着这么说，对方必然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天下女子，谁不想当皇后？
谁知，苏兰棠脸色更难看了。
她是真嫌弃。
谁愿意给你个又老又丑的傻逼玩意儿当皇后，是她以前吃得还不够好吗？
即便是现在，还有一大堆男主，排队等她回去再续前缘。
“小子休得胡言。”姜国师还算淡定，眼含深意地望向苏兰棠，意有所指，“苏姑娘，王上近百年来推行仁政，百姓安居乐业，当为明君，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话语一顿，接道，“倒是你身边之人，心胸狭隘、暴虐残忍，这种人若为人王，必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姑娘聪慧善良，可不要被人骗了，助纣为虐。”
群臣纷纷点头附和，“是极是极。”
斗篷男见满朝文武不仅不信，还明着骂他，气得一口气梗在喉中，浑身抽搐，直翻白眼，半天缓不过来。
苏兰棠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国师是在暗示她，为了天下百姓，龙椅上的人王只能是真。
但天下百姓与她何干，之前还有好多攻略过的男子为了她毁灭苍生。
若非她心志坚定，目标是征服星辰大海，集邮各类男主，差点都感动得留在对方世界，结婚生子。
“我有证据。”苏兰棠拿出从系统兑换的照妖镜，启动后二话不说，直接对准龙椅上的人王，“此物为神器照妖镜，能让任何妖物现出原形，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人王眸光一暗，起身欲逃。
然而刚站起身，照妖镜的金光打在他身上，猛地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全身上下如同针刺火烧，痛得他一个没站稳，狼狈地摔倒在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变成一只无害的小山羊。
凶兽——饕餮。
还是一只正在成长期的年幼饕餮。
满室皆静。
斗篷男，或者说真人王得意地指着地上的山羊，疯狂大笑，“哈哈哈……你们可看清了，它是假的，它是凶兽！朕才是真人王，真龙天子！”
他从旁边呆滞住的侍卫腰间拔出利剑，用力刺向被照妖镜禁锢住的饕餮，旋转剑刃，盯着它血肉模糊的伤口狠笑道。
“凶兽，人人得而诛之。”
“咩……”饕餮虚弱地叫了声，漆黑的眸子求救地望向朝堂上的文武群臣。
众臣怜悯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它对视，满目悲凉。
他们其实早已知道人王是假的。
原本的人王骄奢淫逸、暴虐无道，不仅残害忠良，还横征暴敛修建宫殿园林，满足个人私欲，百姓苦不堪言。
眼见大厦将倾，饕餮变成的人王却承担下他的恶名，公开宣读罪己书，之后勤于政务，任人唯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两相对比之下，即便知道有异，群臣也心领神会地故作不知。
如今饕餮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穿，他们想继续装傻也无用，天下之人不会理解。
文武百官凄然地跪在斗篷男面前，无奈高呼，“恭迎王上，千秋万岁。”
“哈哈哈……”真人王畅快大笑，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暗色，等他重新坐稳皇位，朝堂这些装聋作哑的臣子，一个不留，全杀了。
不过，大臣可以慢慢杀，这个叫陈骨笙的女人，他却一刻都不愿留，若非她无视，自己也不至于在密道多受二十年的苦！
真人王阴森森地看向陈骨笙，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提着染血的剑朝她徐徐走去，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去死吧贱人！”
苏兰棠还在那怀念前夫们的美好，回过神来看见此幕，吓得目眦欲裂，口不择言地怒喝，“蠢货住手！”
你特么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杀？
老娘将你救出来，是让你动用王权去杀她，而不是让你自己上去找死啊摔！
不过，陈骨笙肯定会躲开，只要她没受重伤，因着守恒神契的束缚，下手就不会太狠，傻逼人王也不用死。
事实也是如此，陈骨笙利落地侧身躲过，反手一巴掌呼过去，把他头给拍掉了……掉了……了。
苏兰棠：“……”
大臣们：“……”
“……”陈骨笙也没想到会这样，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是，人王这么脆皮的吗？
眼角余光瞥见掌心因反伤刮出的细小伤口，瞳孔猛缩，当即捂着伤口倒地打滚，痛苦嚎叫，“嗷嗷嗷好痛痛痛……”
大家看了看她手上马上就要愈合的伤口，怕是御医来了都找不到伤口在哪。
再看看伤口模糊一声不吭的饕餮，还有头都被打掉的人王。
从小到大就没这么无语过。
陈骨笙也不是第一次杀皇亲国戚，等伤口没那么疼后，轻车熟路地开始贿赂……呃，帮助满朝文武改善伙食。
文武群臣理所当然地收了，反正也打不过，还能咋滴。
人家愿意给点安抚费，都算人格高尚。
陈骨笙走到饕餮面前，问道。
“你愿意成为我的所有物吗？”
她已算出阵法在人界的阵眼为[除]字，但具体位置还需去往各地勘察收集信息，再加以推演，正好缺个坐骑……
兼新鲜储备粮。
饕餮尚且年幼，不知人心险恶，自知身份已经暴露，就算满朝文武不愿杀他，也不得不杀了他，于是点了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一瞬间，陈骨笙刷地闪到苏兰棠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巴掌呼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苏兰棠旋转飞出，“嘭”的一声将大殿地板砸出个深坑，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眼角余光扫到陈骨笙正朝她走来，来不及深想对方为何可以主动伤害自己，吓得从坑里一跃而起，肿着脸一把撕了千里传送符逃之夭夭，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狠话。
“沃布肥芳果梨！”
“哦，欢迎下次再来。”陈骨笙挥手和她告别，看也不看文武群臣，径直带着饕餮堂而皇之的离开，无人敢拦。
说实话，饕餮实在有损凶兽之名。
临走前还把几个罪恶滔天的皇子给吃了，只留下一个勉强合格的皇子继承王位，以免国家因王位再起纷争，陷入动荡。
陈骨笙不理解，空暇时便随口问了句。
人界荒山某处石洞内。
饕餮一边烤肉，一边回忆。
“小生早年被追杀，重伤濒死时曾遇见一名快饿死的书生，对方主动让我吃了他，小生才得以活命。”
他的左腿空荡荡的，右手不断转着肉来回翻烤，左手时不时撒点调味料，肉香伴随着辣椒孜然的香气，勾得陈骨笙直咽口水。
“那傻书生死前曾说，惟愿天下人吃饱穿暖再无战乱，然人王暴虐无道，饿殍遍野，小生心想，既然吃了他才得以活下去，反正无事，不如顺便帮他完成下愿望。”
饕餮摇头失笑，“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小生绑了人王藏于暗道密室，随后变成他的模样治理国家，小生虽不才，却也让更多的百姓都能吃口饱饭。”
“你……”陈骨笙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的脸，面前的少年容颜清秀，一双眯眯眼尤为醒目，“你现在的模样……”
“便是那书生的样子。”
陈骨笙默了默，不断来回打量他那双眯眯眼，嗫嚅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个傻白羊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毕竟，眯眯眼都是怪物。
“什么？”饕餮有些傻乎乎地抬头看她。
“算了……”陈骨笙决定守护少年纯真干净的感情，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有名字吗？总不能叫你饕餮。”
“小生没有名字。”他期待地看着她，“主人可否为小生赐名？”顿了顿又道，“至于姓氏，小生想和那书生一般姓宋。”
“也行。”陈骨笙沉思半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陈阿善死时听见的那两句送魂诗。
一路安魂送黄泉。
三生回顾渡忘川。
陈骨笙道，“不如就叫宋皇泉，白王皇，白水泉，宋皇泉。”
“宋皇泉，送黄泉，送皇权……”
宋皇泉低声呢喃，随即满意地朝她行了个书生礼，“小生宋皇泉，这厢有礼了。”
他的气质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慢悠悠地把烤好的肉递给陈骨笙，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草放在嘴里嚼。
饕餮随着力量增强，食谱的多样性也在不断增加，不像以前那样，只能吃生灵之肉才能活着。
宋皇泉吃着草，笑眯眯地问啃得满嘴流油的陈骨笙，“主人，小生这腿，可香？”
“还可以。”
“所以你救下小生，只是为了让小生当你的新鲜储备粮？”
“……不是。”
“哦？”
“还有坐骑。”
“……”
你这么诚实，容易被打知道吗？
十年，陈骨笙跑遍人族地界，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在人界东边一处村落，埋下刻着[除]字的木珠。
最后又回到京都，给陈阿善烧了炷香拜别，这才骑着饕餮前往妖界。
也不知阿祠现今如何。
许久不见，竟有些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