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
仅凭意念撑下去的身体，在亲眼目睹这绝望的一幕时完全崩溃，早就已经粉碎的双腿再支撑不住，江辰的身体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嗯？”
意识到身后有所响动，西装男停止了开火，回过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江辰。
“我还以为你逃走了，回来送死吗？”
说完这句话，他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隔着打开的房门看向了德克斯特的尸体。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稍微侧身，给江辰让出了一条路。
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如今的江辰所能见到的，只有被射击倒地的枫岛而已，哪怕只能用一只左手缓慢的爬行，他的动作却依旧坚定。
甚至于，他早已模糊的双眼都开始重新清晰，已经不能发声的喉咙，都能再说出话来。
枫岛就倒在那里，这女人还是和之前那样，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哪怕是被子弹射入了胸膛，哪怕那枪口还在不断渗血，她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只是没能闭上的双眼中，还留存着些许不可避免的恐惧。
“喂……枫岛……给我起来……”
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竟然笑了出来。
“你这女人……不会想这么轻易的死吧？都怪你这家伙，把老子牵扯到这种事情里来，把老子害成了这个样子，却想痛快的一死了之吗？给我起来负责啊！”
“答应我的工作呢？我还等着你包养呢富婆，快动起来，别在地上躺着了，我们得离开这，然后……去哪都行，东樱，北国，哪里都好……”
“求你了……起来啊……”
他无力的跪在枫岛真身边，她的身体正逐渐变的冰凉，那是生命褪去的信号，和自己一模一样。
已经到了极限……不如说，早就已经到极限了，全凭药物和意志撑到现在的生命终于走向了灭亡，就这样跪在枫岛身边，江辰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痛感传来，冲击力让他倒在了枫岛身上，是西装男，他从江辰的后心补了一枪，哪怕他已经残废到这个样子，西装男依然十分稳健的补上了必杀一击。
自己的结局，就这样啊。
甚至还能感受到枫岛身上的余温，江辰空洞的眼神盯着地板，在心底发出了怒吼。
不服气啊。
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自己还没能走到料想中的美好未来，甚至没能深入了解一下这个组织，连枫岛的仇还没有报。
仇人就在不远处，难道就要他这样憋屈的死在这里吗？
不甘心啊！
活下去，无论怎样都好，想要活下去，把生死之仇报了，至少把枫岛安葬，把这个药的来源断绝，保证今日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不想死，活下去，不想死，活下去——
今生从未有过的巨大念头在江辰脑中疯狂奏响，身体的溃败，生命的尽头，意识的咆哮，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从而帮助江辰完成了一开始他想要做的事情。
在这个瞬间，他觉醒了。
“…………”
已没有活人，西装男这才松了口气。
“竟然能干掉德克斯特……这种人留他活下去，迟早会受到报复的。”
“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旁的墙壁中，变色龙从其中隐现，哪怕是这种情况，西装男仍然极其稳健的让其作为后手，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变色龙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啧啧两声:“好一对亡命鸳鸯，真是浪漫。”
“反正等会都要烧了，不如把他俩放一起？”
“不。”
西装男摇了摇头:“几十米外有条河，急流，把他俩丢进去。”
“那里的下游是瀑布，这种人，必须让他粉身碎骨我才安心。”
“好好好……嘿，还真是可怜的小子啊，希望他能做个水鬼，在阴间和自己的女人快活吧。”
也不做反驳，变色龙拖行着两具尸体，缓缓走向了湍急的河流，随着两声落水声，今夜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消散。
…………
河水不深，但今夜是暴雨，哪怕是浅浅的河流，在暴雨的助力之下，也变得湍急起来。
至少，将二人的尸体冲走是没有问题的。
而十分可笑的是，被冲走的其实只有江辰而已，枫岛的尸体被一块石头卡了一下，刚好滚落到了岸边的桥墩下，已经没有遮风避雨需求的尸体，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
而江辰，已经快要再死一次了。
距离瀑布不过十米左右的位置，而且水流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这样下去，江辰的尸体就会飞流直下，摔个粉碎。
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能给他保个全尸呢？
谁都不能……没有这种人，如果要依靠的话，也就只能依靠自己。
原本已经毫无生机的尸体突然动了，仅剩的左手死死扣住了河底的石头，保持着不让自己摔落。
就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江辰，睁开了眼睛。
先是视觉，听觉逐渐恢复，然后冰冷和剧痛的侵袭传来，当血水的腥甜传入口中时，江辰明白，他的意志还没有熄灭。
他还活着。
踏！本应粉碎的双腿坚定的踏在河床上，先是左脚，然后是右脚，迎着滚滚而来的河水，他坚定的站立着，迎着暴雨和雷电，他的身影，似乎也如同雷电一般，划破了夜空。
他还没死呢。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辰心里只明白一件事。
他还活着，那就该去做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断掉的右臂开始怪异的蠕动，从小臂的断口，一截全新的骨头刺破了伤口，从断茬中生长而出，紧接着，便是蠕动缠绕的肌肉纤维，血管，皮肉，不仅如此，江辰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开始了自我修复和愈合，只是几个呼吸间，一条全新的手臂便已经出现在自己身上。
“……还没完呢。”
他的眼中射出寒光。
“今夜，还没完呢。”
…………
沿着小河往上，很快他便找到了枫岛的尸体，她就靠在桥墩上，好像等候着同伴的旅人一般。
但躯体的冰冷，和那颗镶嵌在胸口的子弹宣布着，面前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良久无言，江辰甚至不知道面对这具尸体，他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死寂的样子。
“得罪了。”
虽然没人会介意，但江辰还是解开她的衣服，取出了那枚镶嵌在她胸口的子弹，然后撕下自己的外衣，作为简易的包扎。
她生的漂亮，哪怕是死，也不该死的这样丑陋。
将其靠在桥墩旁边，江辰的表情无比认真。
“你先在这里等着，枫岛。”
“等我把那些家伙杀尽，便来给你安葬。”
言罢，他再不留恋，转身走入这场未完的雨夜之中。
一道雷电划过夜空，已经是倾盆大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
雨，要越下越大了。
…………
不知为何，西装男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正如他的装束，他是个老港片的粉丝，但他并不是喜欢那种黑道上的江湖义气，而是相反，他喜欢的是从那些老电影里挑出他认为的“错漏”。
在他看来，每一部老港片都是漏洞百出的闹剧，而摒弃了所有错漏的反派，便是最强大，最不可能出现在电影里的反派。
不会多话，不会故意留别人一条生路，也不会放任现场痕迹就走人，所以他现在准备放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但问题就在这……今天的雨有点太大了，大到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一般。
临时抱过来的汽油还顶不住这种雨天，所以如今他只能做另一件很有港片氛围的事情——淋雨。
越是淋雨，便越是觉得不妥。
所有人都是自己亲手杀死，而那个被他认定为最不对劲的小子，还特地多补了一枪，丢进河里，绝不可能有任何存活的机会，那问题出在哪？枫岛真？不可能，自己是对着她的胸口开的枪，哪怕没有打破心脏，光是压迫和流血也足够杀死那女人了。
他有些烦躁的跺着脚，抬头看着不时划过一道雷霆的天空。
算上他，变色龙，还有从大厅柜子里揪出来那个倒霉蛋，肩膀上挨了一枪却没死的家伙，还有个昏厥不省人事的……自己这边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人而已，其他人都已经被那小子杀尽了。
仅凭一个人，一根不知道哪捡来的棍子，那小子就能面对他们这些有枪的能力者，甚至他自己都没有觉醒，便可做到……
等等？
就在这个瞬间，西装男终于想到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如果，那小子在这个时候觉醒了呢？
是了，枫岛真身上有可能带着药，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小子临时决定觉醒也十分合情合理，但再强的能力也不可能承受那样的伤害而不死啊？
难不成，那家伙的能力就是死不掉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西装男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出来，所谓的超能力，无非是些范围有限的能力罢了，真个强力的能力，也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和副作用。
如果真有那种“不死”的能力……除非那小子能顶着各种急性死亡并发的可能性，一口气吃下了好几颗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