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儿也不好意思惊扰陈三爷,稍事片刻,道:“三爷,咱们得赶紧走了,日本海军已开始封锁港口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陈三爷点点头,再一次不舍地看了一眼邮轮消失的方向,而后抹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变得犀利:“走!”
两人跳上早已藏好的小船,冒儿发动马达,往澳门方向驶去。
二战期间,日寇始终没进攻澳门,因为葡萄牙宣布中立,日寇也不想刺激葡萄牙,故而澳门未受日寇入侵。
沈心茹回到舱内,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落过泪。
蕉爷诧异:“怎么了,茹茹?”
沈心茹一头扑在蕉爷怀里:“我刚才看见若水了。”
“啊?”蕉爷一愣,“在哪儿?”
沈心茹啜泣道:“他在岸上,挥手向我告别,他让我照顾好您和孩子。”
蕉爷心下剧痛,眼圈发红:“他的事还没做完。”
沈心茹泪如泉涌:“爹,你知道吗,我都四年没有见过他了,刚才他在岸边拼命地跑,用手电照着自己的脸,他说他想我了……他的头发那么白……我快心疼死了!”
蕉爷眼睛湿润,安慰沈心茹:“若水是个汉子,他一定会和我们团聚,他会尽快完成他该完成的事,回到我们身边。”
沈心茹擦了一把眼泪,道:“爹,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和若水待的时间太短了,我真的想和他多待一段时间,多疼疼他,多给他生几个孩子。”
蕉爷把沈心茹搂在怀中:“闺女啊,老天已经眷顾你们了,让你们有了爱茹,这是天赐的,这是你和若水的福,别担心,路还很长,将来有的是机会。”
沈心茹泪水止不住流出:“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总感到莫名的害怕,我总是感到我会失去他,我总是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把我和他拆散,似乎我们仅仅只有四年的夫妻时光,再也不会给机会了。”
蕉爷摇摇头:“不!我女儿天性善良,我姑爷一身正气,老天会眷顾的,会眷顾的!”
沈心茹点点头,泪水晶莹:“爹,我错了吗?”
蕉爷叹道:“你没错,若水也没错,是爹错了,爹当年如果早一点让你们在一起,也许生活是另一番模样。”
“爹,你不要再自责了,若水从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我这个老脑筋啊,也该换换新了,我这一辈子没看错过人,唯有若水,我看错了,我以为他是个江湖下三滥,没想到他这么重情重义,我以为他是个拆白党,没想到他对你爱到了骨子里,我以为翁婿之间没这么深的感情,他却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了我四年,最终把我带回你身边。爹在江湖中沉浮几十年,见惯了人性的残暴,见惯了太多的恶人、骗子、口是心非、虚情假意,我不相信任何人,直到若水出现,我和他一步步走过来,他是少有的让我佩服的人!”
“爹,不要说了,他又不在,您说了他也听不见。”沈心茹挂着泪,扑哧一笑。
“我不是故意当着你夸他,我是真心觉得他值得依靠,还是我女儿眼光好,比爹强!”蕉爷说道。
蕉爷这是故意逗沈心茹开心,他当然知道陈三爷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狼虫虎豹,险象环生,但作为老父亲,他不能陪着沈心茹哭,他得慰藉女儿,给女儿宽心。
十次相亲十次黄
不能总怪丈母娘
自己若无真本事
因缘再好也泡汤
当年沈心茹对陈三爷一见钟情,你说沈心茹就这么独具慧眼吗?
非也!
她又没谈过恋爱,也没经历过男人,作战经验为零,她怎么就能选择对呢?
看似在选,其实是天定。
包括思考的过程,也是一种天定。
这才是命运的真相,业力如大手,推着往前走,沈心茹就该着遇到陈三爷,就该着一见钟情、一念入心,这是他俩的缘。
那么是不是世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幸福的?都是正确的呢?
当然不是!
很多一见钟情,最终结婚后并不幸福,不是打就是吵,要不就弄死对方,从山上推下去,藏在冰柜里,搅碎了冲入下水道里,砌在墙里,下毒毒死,浇汽油烧死,有的是!
这也是一种缘——孽缘。
人生没有偶然,一切皆必然。
所以沈心茹总是害怕,她害怕她和陈三爷的缘分只有四年,如果真是那样,她会非常心痛。
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陈爱茹了,只有看到他,才能稍稍心安,这是陈三爷的独苗。
爱茹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来了新伙伴了,铁柱。
这下好了,铁柱、小秃儿、陈爱茹,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陈爱茹自知打不过这两个哥们儿,所以挑拨离间,激起小秃儿和铁柱的矛盾,让他俩干架,他躲在一旁看热闹。
拿了小秃儿的糖,藏起来,说是铁柱拿走了,然后再拿走铁柱的栗子,说是小秃儿拿走了,铁柱和小秃儿打得哇哇直叫,陈爱茹躲进舱里一手吃栗子,一手吃糖。
可把沈心茹气坏了:“哪来的糖和栗子?!”
“铁柱哥和秃儿哥不要的,他们都不要了,我怕浪费,捡起来的,妈妈,我是不是好孩子?”陈爱茹对答如流。
说谎不带眨眼的。
沈心茹还真信了,直到看到铁柱和小秃儿在走廊里打得鬼哭狼嚎,才恍然大悟:“好啊——陈爱茹——别的你倒是没学会,撒谎你倒是随根儿!”扬起手来就要扇陈爱茹。
陈爱茹现在有恃无恐了,转头跑进蕉爷的包间:“姥爷!姥爷!我妈妈要打我!”
蕉爷赶忙把他护在怀里:“不许打!因为啥啊?”
沈心茹怒不可遏:“撒谎!这么小就知道撒谎!挑拨是非,偷了小秃儿和铁柱的糖和栗子,惹得小秃儿和铁柱打架,他坐山观虎斗!”
蕉爷听罢一愣,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哇——还真是我蕉万山的大孙子,可以啊,这谋略,离间计,火中取栗!”
沈心茹一愣:“爹,您不能惯着他!”
蕉爷笑着对陈爱茹说:“还不够。姥爷再给你补一计:金蝉脱壳!下次他俩打起来后,你先别忙着吃,你把铁柱的栗子偷偷分一半给小秃儿,再把小秃儿的糖偷偷分一半给铁柱,就说为他俩报仇,这样既能收获人心,让他俩臣服,你依旧有糖和栗子吃!”
“爹——”沈心茹幽怨地瞪了蕉爷一眼,“您不能这样教他!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