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坐坐了？”柯主任挺着啤酒大肚，上来左右张望，“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上回的马总呢？”
马总他不是被您薅破产了吗！
寒立莨在心里冷笑，嘴皮子利索的接道：“嗨，我这刚到燕城，还没来得及拜访他。”
当年他托关系，被朋友引荐了那位马总。
人倒是个好人，可惜关系不够硬。
陪他在这栋大楼里受尽挖苦嘲笑，后来他离开燕城去了趟国外，再回国的时候，听朋友说，马总被人骗去搞融资，有形无形资产，全没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当时他心有不忍，辗转主动联系上马总，想着多少尽点心意，帮一点是一点。
才知道，向来投资谨慎的马总，竟是被眼前这几位给讹了。
逼着投钱，不投就给公司找事。
三天两头去查账，有事没事，先停业整顿。
整顿一次就是停业两三个月，两次三次，勉强撑得住，次数多了，再厚的家底也吃不消。
可投了吧，就是无底洞。
反抗无门亦无效。
“哎呦，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二少爷就是不一样哈，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是一个世界的。”李科拍了拍寒立莨的西服，围着他来回绕圈打量，“瞧瞧这打扮，再瞧这皮肤身材，多少年了，还是当年那样啊！”
“当年那样”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提醒寒立莨曾经的卑微入尘。
寒立莨眼皮子微跳，咬了咬舌间，强迫自己堆起笑脸，假装听不懂个中踩压。
“说起来也是巧，听说任家那位二少爷一会要来，都是二少爷，寒老弟，你说你俩见面了，到底喊谁呢？”
“任家二少今年多大来着？算下来他是该叫你一声……老哥？”
“哪儿啊，那照你那么说，任家二少爷还得叫咱一声叔呢，哪儿能那么算呢，你说是不是，寒老弟？”
姓柯的和姓李的，一唱一和，你捧我逗，恨不得把这些年在别处少爷那儿攒下的怨气，全吐寒立莨身上。
反正都是所谓少爷，都是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寒立莨喉头一梗，怒火不上不下卡在那，差点没把他噎死。
三人居中的赵处始终背手而立，像是不屑参与这种捧高踩低的行为。
然而等那两人说不出什么损话后，这人却像是按耐许久，引而后发：“唔。”
他鼻翼微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左右空气嗅了两下，才微探身闻向寒立莨方向。
旋即似恍然似确认道，“寒老弟这是喝了不少酒哇。”
寒立莨在车上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会换来这句，他故作尴尬羞笑：“是啊，之前小喝了几杯。”
赵处又张合了鼻翼，唔地一声，语焉不详的叹了口气，“我是真羡慕你啊，下辈子投胎我也想换换……起码吧，能有机会尝尝洋酒的滋味儿。这辈子是不指望喽。”
“哟，赵处，您这话说的，咱是劳动人民，布衣百姓，可不能干那档子崇洋媚外的事情。”柯主任接话特别快，一看就是常年不让人话茬落地的老油条。
李科倒是凑得近，仔细辨别了酒气，挺起了大拇指，不无感慨道：“别说，还是赵处厉害，这味儿，确实不是咱华国米酿的酒香。”
寒立莨此时只觉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干笑着捧场：“是，不是华国酒，洋酒洋酒。”
只听那赵处又是唔地一声，上嘴唇几乎要瘪进了下巴，“什么洋酒，不严谨。寒老弟你也别跟我们客气，你赵哥我抓过那么多聚众赌博滋事儿的富二代，好孬洋酒分得清。”
寒立莨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那三个字：“伏特加。还是您见多识广，经验老道。”
一听伏特加，李科和柯主任立马，跟被卡了脖子的大黄鸭似的，直咂巴嘴。
也分不清是嘴馋，还是艳羡，或者二者皆有。
赵处爬到如今的位置，也不是白捡，揶揄了几句，心里痛快了，便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看了看时间，故作恍然，“哎哟，都这个点啦！”
另外两人登时像通了电，忙不迭跟着看手表，惊呼不已，“哎呦哎呦，不聊了不聊了，赵处，赶紧吧，咱那边还有客人等着呢。”
寒立莨正想着如何跟赵处求个通融。
是送酒呢还是送表。
刚才赵处手腕露出来的那块表，价格不便宜。看起来像是X家基础款，实际上表盘指针细微差别，应当是年前新出的款式。
瞧着赵处不太满意，或许他该买个限量送过来？
思考的当儿，三人跟葬礼现场，家属答谢似的，挨个列队拍了拍他肩膀，意犹未尽的离开。
好在没等寒立莨纠结什么，走廊尽头的保镖队长找了过来，老远就在那耶稣上帝真主阿拉的一串瞎喊，小跑着把他引去李偲所在。
“Mr.，您可千万别再走丢了，BOSS刚刚差点让我就地自裁。”
保镖队长长得身高马大，五官是标准的欧式深邃，一双眼睛盯着人看，寒立莨个中年大叔，都坚持不住三秒对视。
一路叮嘱寒立莨不要再这样那样，跟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似的。
引来不少正要下班的男女警官侧目。
走得近了，连前面的赵处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寒立莨讪笑着朝他们打招呼，还没张嘴，就被保镖队长拦了下来。
“Mr.，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打招呼，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也请您不要给我增加太多任务压力。”
保镖队长看都不看那三人，恭敬地架起寒立莨，连哄带催地带走。
转过弯，走得远了，保镖队长才放下他，郑重其事的向他道歉：“请原谅我的失礼。”
“你是故意的？”寒立莨不傻，保镖队长对那三位的不喜，表现得太直白，恨不得写在牌子挂身上，“你……是为了帮我气他们么？”
寒立莨既想笑又想哭。
“其实没必要……”
“您说的对，其实没必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保镖队长认真点头，指了尽头的那间办公室，朝他挤了挤眼睛，“虽然那种人，压根不配跟您说话，但您还是纡尊降贵了。我很敬佩您这样的精神。”
寒立莨：……
等等，咱俩说的是一个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