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见她怔怔出神，以为她是想起了落水的事害怕着，心里头酸酸涩涩的难受厉害，上前抱了抱谢环。
小小的人身量不高，却让谢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抬手回抱住谢琅，轻声道：“我不怕的。”
谢琅的头埋在谢环的腰间，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他声音闷闷的：“骗人——”
这么大冷的天气落到水里，怎么可能是不怕的？
谢环笑了笑，也不想让他过多的沉浸在伤心中，“屋子后头有个小书斋，里头放了不少书，我带你过去看看。”
谢老夫人不爱看书，却又收集书册的习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其中还有不少的孤本。
谢琅正是上学的年纪，早就听说祖母这里收藏了不少好书，总是没有机会见到，如今谢环一提起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六姐姐，咱们快去吧，快去吧——”谢琅拉着她的手急哄哄的就要走，谢环看得好笑，也就随他去了。
书斋不大，却是出了桌椅和一方能供人小憩的软塌外，都是满满的书籍。
谢琅一进门就张大了嘴巴，惊呆在了原地。
“这么多啊……”
谢环笑着捏了他的脸一下，“这只是祖母藏书中的一部分。”
谢老夫人收集了不知道多少的书籍，这里摆放着的都是她最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部被丢到箱笼里头去了，偶尔有太阳的时候会拿出来晒一晒，免得发霉了。
谢琅在小书斋里头绕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蹭蹭的爬上了椅子。
“六姐姐，这是你写的吗？”
“是啊，怎么了？”谢环见他一脸纠结着，有些莫名。
谢琅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六姐姐写的字比我写得要好看。”
从小先生就夸他聪慧，字也写得工整。
哼哼，他真该让先生来看一下六姐姐的字才是！
谢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字也会变得好看的。”
“比你的还要好看吗？”谢琅仰着头，一双葡萄般大小的眼睛里闪着莹莹光辉。
谢环一晃神，随后笑了：“嗯，会比我的要好看的。”
谢琅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六姐姐，你为什么要抄经书呀？是祖母罚你了吗？”小小的人儿脸上挂着真切的担忧，让谢环又是好笑又是窝心。
“为什么我抄经书一定是被祖母罚了？”
“因为你从来对读书写字很是厌恶呀！”谢琅没有想太多，谢环问了，他的答案就脱口而出了。
谢环：“……”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么无能才让弟弟对她有这样一个不爱学习的印象？
谢琅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正忐忑着，外头有丫鬟找了过来，说是张氏准备回去了，让她来请五少爷回去。
谢琅不安的看向谢环，“六姐姐，我……”
“行了，你说得也没错。”谢琅倒是提醒她了，她不爱读书写字，她能有这么一手好字，谢琅年纪小不会觉得惊讶，可别人就说不准了。
……
谢琅走后，谢环扫了桌上的佛经一眼，抿了抿唇，命芭蕉将东西都给收了起来。
或许这些东西会让祖母生疑，可她既然想要给沈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留下好印象，就不能用以前那手拿不出的字。
更何况，八年了，一些习惯早已经深入骨髓了，又怎么能够轻易改变？
谢环出了小书斋，吹了一会儿冷风，才抬脚去陪谢老夫人用晚饭。
晚饭过后，祖孙两各捧着一杯香茗窝在炕床上说着话。
“东西都收拾好了？”
“阿绿带了小丫头将东西都收拾了带过来。”
“也好，你住在碧纱橱里，我也能放心些。”
谢环偏着头凑了过去，蹭了蹭：“让祖母为我操心了。”
谢老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我为你操心的时候还少吗？”
不少，一点都不少。
可惜前世的她蠢得厉害，压根就没有明白过来谢老夫人这么做背后的意义，更是将她气病了。
“祖母，您以后少操些心。”她压着眼中的涩意。
“阿九长大了，以后不会再让祖母不省心的。”
如同谢环所说的，接下来的几日，她一直安心的待在小书斋里抄着经书，连门都极少出，更不要说跟府里的那些人打交道。
宣宁侯府中人人都知道谢六姑娘变了，可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
这一日，张婆子将谢瑶抄好的三百遍女诫交了过来。
谢老夫人大致扫了一眼，便让木妈妈收起来了，“这几日四姑娘可还安稳？”
张婆子垂手低眉道：“四姑娘每日卯时起，亥时休。除了吃饭的时候，具是认认真真的在抄写女诫。”
“这几日可有什么人去看过四姑娘？”
“夫人身边的兰儿送了一床被褥，还有一些衣裳过来，由奴婢交给了四姑娘。另外乔姨娘也来过，想要探望四姑娘，但因为老夫人发了话，奴婢没放她进去。”
张婆子守着祠堂，虽不是一个好差事，可也晓得做事的原则。
老夫人发话惩罚的，木妈妈亲自送过来的，没有老夫人的命令，她又怎么敢私自做主放人进去？
谢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四姑娘已经将女诫抄足了三百遍，就让她回去吧。”
“木妈妈，你亲自走一趟，替我‘好好’教一教四姑娘。”
话语中未尽的意思，木妈妈也听了个明白。
低头应了声是，带着张婆子一同去了祠堂。
祠堂里头没有地火龙，只摆了炭盆，可饶是如此，屋子里也有些冷，更何况还有那一层层的牌位，瞧着就是阴森可怕，吓人的厉害。
木妈妈瞧着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几日的功夫，人就已经憔悴了下去，面色苍白的厉害，下巴尖尖的，想来这几日也是不好受的。
木妈妈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更是半点怜惜也不曾有。
“四姑娘，老夫人有几句话要奴婢转告你。”
“你姓谢，你身上流着的是谢家的血脉，希望你能时刻记着这一点，而不是不顾亲情伦理，对着自家姐妹下手！”
“这一次的惩罚只是小小的警告，再有下一次，老夫人定然不会轻易饶了你！”
谢瑶咬着下唇，身子摇摇欲坠，低低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