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的摩托车从破晓时开始飞驰，一直到了中午才停下来，期间小汪被油箱烫的停了好几次车，看他那姿势，估计这会儿大腿都烫起泡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非要骑个摩托车耍酷，她好心替他，还非不同意。
到了地方，汪小喵挥别小汪迅速走入人群当中，各种各样吆喝声混杂着人声在耳边嗡鸣，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屋子，她在人群中来回穿行，很快走出了这一片集市。
面前的居民楼非常老旧，黄色的漆剥落下来，露出后面灰白的水泥墙体，她眯着眼睛打量周边老楼的墙面，不多时就看到一个标志。
向着标记走过去，走到楼道口的时候阳光已经被楼房遮掩，只剩下了灰色的阴影，她迈步走入阴影，上了顶楼。
汪小喵从地垫下面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摸索着开了灯，就看到空无一物的客厅正中间是一张铁架子单人床，上面躺着一个人，是刘丧。
这地方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老旧的墙皮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挂在蜘蛛网上，摇摇欲坠，地板的瓷砖也有不少裂纹，铺了一层墙皮灰尘混合物，还有一股厚重的尘土味道。
屋子里唯一新一点的东西就是窗边挂着的遮光帘了，不过看着也用了一段时间了，看那熟悉的制式，应该是某个小汪从宿舍里拿来的旧的，然后趁机从库房里找了新的给自己的宿舍换上。
话说，现在汪家都这么穷了？该不会是汪岑故意抠着不给任务经费吧？
走近刘丧，就发现他身边还放了一个铁皮柜子，红黄的锈迹几乎占了柜子大半面积。柜子上面放了一个铁制托盘，里面是用塑封袋包起来的手术刀，绷带，棉签，医用酒精，两支装了麻药的针管还有两个玻璃罐子。看着都是新的，还算汪岑有点儿良心。
汪小喵抿了抿唇，检查了刘丧的情况，确认他只是因为迷药晕了之后就坐在床边叹气，顺手还点了支烟。
一支烟抽完，她起身用棉签沾了酒精，捋起刘丧的袖子给他的手腕消毒，消完毒又换了支棉签给手术刀消毒，最后又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汪小喵将玻璃罐的瓶塞打开放在柜子上，然后捏着他的手腕非常迅速的划了一刀“理解一下，这都是为了你哥。”
血液顺着刘丧的手腕一滴一滴的往罐子里掉，几秒之后就形成一股细小的血柱，源源不断的往罐子里钻。
汪小喵下意识看了刘丧一眼，见他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于是立即单手拿起针管，用牙咬开盖子吐到一边，推出里面的空气就把麻药给他打了进去，还不停念叨着不好意思。
血流速度很快，没用多久小玻璃罐就满了，汪小喵先用绷带捂住刘丧的伤口，又拿出手术刀往自己手心划了一下，最后往他伤口上抹了一把用来止血。
封好装了刘丧鲜血的玻璃罐，她又往绷带上胡乱抹了一把自己手上跟刘丧混在一起的血水，随即捏紧拳头放在刘丧唇边，让自己的血可以更好的溜进去。
汪小喵点了支烟，一点点的抽，等火星窜到手指上的时候才扔到地上踩灭，转头去看，刘丧的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于是把已经凉下来得手拿回来绑上绷带。
由于失血过多，她整个手臂都是凉的，甚至开始麻木，看了看刘丧，又拆了绷带给他伤口抹了一把血。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她无聊的翻了翻手机上的应用，除了手机自带的那些，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手机早就被贰京收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个是三叶给她买的。
点上烟，她走到窗边把遮光帘拉了条缝儿，外面的阳光非常刺眼，她眯了眯眼，突然有点怀念黑瞎子那个墨镜。
还有三个小时，十一仓就会来人接她入职，不论十一仓有什么陷阱，她都接受了，现在只有特备部主管的身份能帮她。
汪小喵坐回刘丧床边，不经意间看到他脖子里的平安扣，顿了顿，又点了支烟。
贾咳子来敲门的时候，刘丧还没醒，汪小喵给接头的小汪发了信息，跟着贾咳子下了楼。
贾咳子开的是十一仓的货车，到楼下的时候小汪已经等在那儿了，汪小喵从小汪那里接了一个麻袋送到车厢里，填了货单又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安顿他照顾好刘丧才上了车。
“外面的人都在找你。”
贾咳子嘶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汪小喵侧头看他，就见他认真开着车，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什么？”汪小喵挑了挑眉，嘴角挂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想说你见过我，跟我套近乎？”
“我不是丁主管那样的人，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刚好遇到红灯，贾咳子停了车侧头看她，汪小喵就看到他右眼是灰白色的，瞳孔的颜色很淡，没有光泽。
“你很像一个人。”贾咳子发动车子，指尖在方向盘上规律的敲动着“汪主管，你们的名字也很像。”
“是吗？”汪小喵翘起腿，放倒椅背躺在上面“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的眼睛。”
“一种病毒。”
“还能看到吗？”
“可以感光。”
“那你的脖子？”
“被割伤了，声带受损。”贾咳子平静的说。
“啧，你们十一仓的仓员都这么有故事吗？”汪小喵眯了眯眼，又点上一支烟“话说，他们派你一个二级仓管来接我，是不是有点敷衍？”
“十一仓之前闭仓清理了很多人，这会儿开仓人手不够，他们都在忙。”
“哎，我还是挺好奇的。”汪小喵直起身子，一手压在膝头撑着脑袋，一手探出窗外去磕烟灰“你这样巡仓不会有影响吗？”
“主管，你话很多。”
“喂，你讲讲理好嘛？”汪小喵嘁了一声，随手从兜里掏出三叶送的手机，用烟盒遮掩着扔出窗外又躺回椅子上“是你要跟我套近乎的，这会儿又嫌我烦，小心我把你赶出十一仓。”
贾咳子抿了抿唇，用余光瞥了汪小喵一眼，缓缓说道“来十一仓的人都有故事，主管，你的故事又是什么？”
“我没有故事。非要说一个的话……”汪小喵吸了口烟，直起身凑到贾咳子那边轻声说道“我是关系户。”
烟雾随着汪小喵的声音飘到贾咳子面前，车子很轻微的停了一下又恢复正常，贾咳子眯了下眼，依旧目视前方。
“这并不难猜，主管，我眼睛不好，为了您的安全，还希望您别在车上抽烟了。”
“嘶，十一仓的人都像你这么有个性吗？看来我的工作很有挑战性啊。”汪小喵将烟头弹出窗外，枕着胳膊闭上了眼“到地方叫我。”
贾咳子应了一声，依旧目不斜视的开着车，直到副驾驶处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侧过头去仔细打量他的新主管，汪小渔。
汪小渔戴着墨镜，穿了一身黑色制服，裤腿扎在靴子里，是跟那个人很像的穿衣风格，只不过没有他所熟悉的飞刀。
她墨镜下的脸并不苍白，是很正常的颜色，眼底下也没有那颗红痣。
汪小渔睡着睡着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贾咳子就看到她扎成双马尾的黑色长发里有好几缕挑染成了红色，压在侧脸下的手上缠着绷带，搭在身上的另一只手也缠着同样的绷带，顺着袖口往里看，似乎是从臂弯缠下来的。
不一样，除了身形之外，这个新主管和他认识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尤其是身上的味道，这个新主管身上是很浓郁的烟草味，隐约还压着一股血腥味。
而那个人身上经常是一种很清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现在想想，除了沉默的时候，这两人的性格也并不相同，而且，汪小渔比她要瘦很多。
贾咳子忽视心里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转回头去认真开车，汪小喵偷着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枕着胳膊装睡。
贾咳子进行存货流程时，汪小喵突然想到第一次进十一仓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不由得笑了笑，把脑袋探出车窗去看角落里的监控，顺势用双指敬了个礼。
将麻袋存入死当区，贾咳子带着汪小喵步行往当时招新用的仓库走，到的时候仓库里已经站满了人。贾咳子示意汪小喵往二层走，他自己就站到最前面那一排有职级的人员里，他旁边几个就是李加乐，那一排也大多都是熟人。
“大家好，我叫汪小渔，是你们特备部的新主管，请大家多多关照咯。”汪小喵撑着栏杆，扬了扬手里十四级的徽章“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慢慢相处，慢慢来，我这人就一个优点，脾气好。”
“那大家都认识我了对吧？”汪小喵见下面的人都点头，笑了笑，直接翻身从二层跳了下去，落地之后拍了拍手，又扬起一个笑来“现在除了二级以上有职位的，剩下的就去理货吧。”
“贾咳子，我听领导说员工入职都是你带的，你带我转转这地方，至于其他人，现在可以开始汇报工作了。”
汪小喵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等贾咳子走到面前才收回手，把搭在胸前的辫子甩到后面，一边点烟，一边哼着歌听他们汇报工作。
“主管，仓储区不能抽烟。”
走在前面的贾咳子停了下来，汪小喵随意瞥了一眼，又低着头一边玩游戏一边抽“不进去，我就是认个路。”
贾咳子抿了抿唇，跟李加乐对视一眼，无奈的继续带路。等到了宿舍的时候，汇报的人已经走完了，只剩了带路的贾咳子，汪小喵推门要进去，贾咳子却伸手拦住了她。
“工作服和生活用品一会儿就会送来，文件都在办公室里，希望您能尽快熟悉…”
“啧，你这话说的跟你是领导一样。”汪小喵撇撇嘴，抱臂倚在门上“工作服就不用了，毕竟我是关系户嘛，总得特殊一点。”
“不是我说，你们这衣服实在有点丑，哦，烟你倒是可以多送点儿来。”汪小喵凑到贾咳子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不算你贿赂。”
贾咳子垂眼盯着汪小喵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走了，只留下一句“你还是先去办公室看看文件吧。”
不就闭仓一个多月的文件嘛，能有多少？
汪小喵不屑的挑挑眉，然而等她到了到了办公室看到从地上垒到桌面的两摞文件时，才深知人心险恶。
深夜，汪小喵造访了那个被藏起来的会议室，徐丙正等在那里，汪小喵也没客气，拉开椅子就在他面前坐下“你派贾咳子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他也是你朋友不是吗？”徐丙双手交叉压在桌上，挑了挑眉“他肯定得支持你的工作啊。”
“我说过别暴露我的身份，你也答应了我才来的，你现在把贾咳子放在我这里是什么意思？监视吗？还有。”汪小喵暴躁的砸了一下桌面“我就不信你处理不了那些文件，你一直堆着，是确定我肯定会回来是吗？”
“我不确定，但你确实来了。”徐丙笑了笑“而且短时间内不会走。”
“行。”汪小喵点点头，把脚搭在桌子上，抱臂往后仰到椅背上“我也不跟你在这儿打太极，我就直说了，我可以帮你处理特备部的事情，但是作为交换，你不能干预我在十一仓期间的所有行为，听清楚了，是所有。”
“你来十一仓是因为你有需要，而不是我…”
“行了，你没吴二白那两把刷子就别在这儿装了。你要是真有精力管特备部那些事也不至于让那么多人员流失，更不至于催着我上任。最近货物损失不少吧？”汪小喵哼笑一声，起身往门口走“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的，我知道你会答应，也必须答应。”
“拜拜咯~”
汪小喵恶狠狠的把门拍上，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她就奇怪了，吴二白人都瘫了，到底是怎么安排这么多事情的？
难道……他其实是装的？
能装到那种程度？不能吧？
算了，不管他了，当务之急是把小汪们全弄过来。
汪小喵回到办公室，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联系大部队，第二天清晨，贾咳子踏着日出就找来了。
“主管，十一仓门口来了很多人，说是找你的。”
“带他们进来，发工作服，安排工作。”汪小喵头也没抬，摘下胸口的徽章就扔了过去“带新人这种事你应该不需要我教吧？”
“入职？”贾咳子看了看手里的徽章，又看看埋在一堆文件里的汪小喵，皱了眉说道“主管，他们没有入职通知书。”
“我这儿不需要这种东西，你直接把人带进来，维运部那边要是有人找你你就直接把人带我这边来。赶紧去，别耽误我时间。”
“对了，他们不需要登记，我不希望十一仓出现任何有关他们的文件。”
“现在，赶紧去，门房不放人你就给我打电话。”汪小喵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一边用右手签名，一边的左手还不停往上盖章“md，这十一仓到底为什么不用电脑审批档案？怪不得现在没落呢。”
贾咳子看了看异常暴躁的新主管，迟疑片刻，还是捏着徽章出去了，汪小喵也没顾上抬头，一刻不停的审批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