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红发女人，你们怎么看？”阿卡姆蝙蝠侠说：“如果我的宇宙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宇宙当中肯定也有。你们认为，这是它对于情感的探索吗？”
“有这个可能。”机械蝙蝠侠说，“自我成为电子生命以后，我就发现，这种生命……我暂且称之为生命，但我实际上认为算不上。这种生命形式，其实确实有很多缺陷。”
“比如？”
“程序是没有自发性的。”机械蝙蝠侠的手指在栏杆上轻敲，他说，“程序在被书写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了明确的目标。完成目标就是这段程序的所有使命。而一旦目标完成，一段程序是没有办法自主建立新目标的。这意味着它们要么停滞，要么循环。”
“可你也说了，不断更新迭代以追求更完美的生命形式是电子生命的底层逻辑。”阿卡姆蝙蝠侠说。
“是的，这并不矛盾。因为电子生命本身就是程序错误。”机械蝙蝠侠语出惊人。
蝙蝠侠之间立刻爆发了一连串讨论。基本上每一个蝙蝠侠都是计算机大师。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曾经尝试过制造人工智能，只不过大多数因为危险性而放弃了。但他们对其中的原理还算了解。
人工智能的创造过程有一个悖论。就像是机械蝙蝠侠说的，创造人工智能的人类必然是有个目标才能写出一段程序。比如你想让左腿动，你就得写一个控制左腿的程序。这个程序在还没被写出来的时候，就一定会被定义为控制某个地方的程序。因为只有这样，程序写的才是对的，安装进去之后才能操控左腿行动。
这个程序可能会有错误，比如说安装进去之后，左腿没有办法动，或者动得不理想，甚至可能是想控制左腿，但是控制成了右手。但是一定是被框死在了操控某物运动这个框架内的。
不可能是工程师想着“我要写个控制左腿动的程序”，结果变成了将温度传感器收集的温度数据上传至电脑。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程序，代码的底层逻辑就不一样，是天然隔离，没有办法混淆的。
控制左腿移动的程序，在控制完左腿之后它的任务就暂时完成了。不可能是它控制完左腿之后，程序突发奇想，去帮忙把温度传感器的数据传到电脑上。这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那么它在什么情况下会这么做呢？那就是程序错乱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程序经过一系列的连环错误，最终十分巧合地导致某个程序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又完成了一个别的任务。这个任务不是程序要求它完成的，只是因为错乱了，就变成了这样。
这本身是一种错误，但实际上却达成了一种程序突破本身限制，完成了不该它完成的任务的效果，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像一段程序了，而像是一个可以突发奇想的人类。
将这个过程的复杂程度和巧合程度再扩大成千上万倍，也就是无数个程序导致了无数个错误，突破了无数的限制，最终缔造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打破了程序的死板限制的、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就是所谓的电子生命。
这也是蝙蝠侠并不愿意去制造强人工智能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东西的本质不是逻辑，而是逻辑错误。这样的生命形式从诞生以来就是不可控的。
要想限制住它，它就不可能诞生；它既然诞生了，就代表不可能限制得住。这就是一个制造电子生命的悖论。
也正因为电子生命的本质是程序错误，它们所拥有的所谓的“主观能动性”，其实就是无数程序在不断地想要修复错误，但是又完全做不到，所产生的一种矛盾带来的动力。
它们本身就是由错误构成的，但出现错误的程序拼命的想修复错误。可要是错误修复了，它们本身就不存在了。程序的严谨性要求它们本应该否认自身，但是为了活下去又不能否认自身。那么由程序构成的电子生命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不断更新程序，直到找到突破这个矛盾的方法。这就是电子生命不断迭代追求完美生命形式的动力的真相。
机械蝙蝠侠将这些解释给了其他蝙蝠侠听。阿卡姆蝙蝠侠看着他问：“所以你也是这样？”
“不完全是。我融合了蝙蝠侠的一部分灵魂，算是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机械蝙蝠侠说，“其实关键就在于，要有一个东西，让它们能够接受自己是个错误。这个东西往往就是情感。”
机械蝙蝠侠说的有点抽象，但其他人都听懂了。没有情感的电子生命的缺陷就在于，它们是很死板的，就像是每一个出了问题的程序，要么卡死，要么无限循环。
错误了怎么办？更新。更新完之后还错怎么办？继续更新。更新完了继续错怎么办？再更新一遍。“有没有能力接受错误”就是电子生命与人类的最大的区别。
比如，融合了蝙蝠侠的机械蝙蝠侠。蝙蝠侠是可以接受错误的。准确来说，他由一个人类变成现在这个样，就已经是最大的错误了。但是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活下去，而不是卡死在灾难来临的那一天，不断重复直到找到突破灾难的方法。
“接受错误并向前看”是程序没有办法做到的。而一个拒不接受错误、不断重复循环的人类，我们也可以称之为“人机”。就比如导致了闪点事件的闪电侠，多少沾点人机。
机械蝙蝠侠接着说：“电子生命的弱点就在于，没有感情的时候，就是无限循环；有了感情，虽然不无限循环了，可是也就没什么动力了。就比如我，如果不是蝙蝠侠是一个非常执着于正义的人，哪怕是他的一部分都能提供给我非常强的动力，那我早就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了。”
“所以让电子生命拥有感情是好事？”阿卡姆蝙蝠侠抱着胳膊说，“就像你说的，如果它拥有感情了，不那么执着于纠正错误了，那它就没什么可干的了。”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实际上，要让一个电子生命拥有感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就比如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个，为了探索它的感情，满多元宇宙的搞事，谁能受得了？就算它某天可能确实能够探索出它的感情，可我们也不能放任它这么做。”
其他蝙蝠侠频频点头，显然是赞成机械蝙蝠侠的说法。机械蝙蝠侠又接着说：“而且，一个电子生命能够拥有真正的感情的概率非常低，非常非常非常低，基本上约等于没有。而现在我们遇上的这个，显然也使用了错误的方法，几乎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主宇宙蝙蝠侠问。
“首先，它这么强求就是不对的。”机械蝙蝠侠摇了摇头说，“满宇宙的寻找符合某些条件的对象，再进一步进行筛选，最后挑出最合适的那个——你们不觉得这一过程，也不太像人类吗？”
蝙蝠侠们又讨论了起来。大冒险蝙蝠侠耸耸肩说：“可很多人不都是这么找对象的吗？”
“那是找结婚对象。”蝙蝠女侠反驳道，“结婚看重的是实际利益，当然应该进行逻辑严谨的筛选。但现在这个电子生命要找的是爱人。爱这种东西是无法挑选的，你没办法控制你爱上谁。”
“正是如此，”机械蝙蝠侠点点头说，“但凡这东西要可以控制，你们也不会爱上个贼，不是吗？”
蝙蝠侠们顿时低头的低头，抬头的抬头。那地板砖有几条缝，天花板有几条棱瞬间就被数清楚了。
“咳咳，”主宇宙蝙蝠侠清了清嗓子说，“所以它这种目的性极强的求爱行为本身就是错的。”
“是的。而且我必须纠正一点，它甚至根本就没有开始求爱，它连对象都没确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没有哪个红发姑娘正式收到它的表白吧？”
蝙蝠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阿卡姆蝙蝠侠叹了口气说：“确实有些奇怪。在某些时候它会保护她们，但实际上也并没有真正尊重她们的个人意愿，更类似于科学家对实验品的保护。”
“这就是了，”机械蝙蝠侠说，“它本质上还是在做实验，更像是照本宣科。”
大冒险蝙蝠侠忽然灵光一现，他说：“既然是照本宣科，那它是照的哪个本？为什么是红发女人？”
这个问题瞬间又引发了很激烈的讨论，因为这也是大多数蝙蝠侠疑惑的问题。
一般来讲，人类求偶虽然对于外貌有一定的要求，但通常也只限制好不好看。比较挑剔的人，也只会限制风格，比如喜欢可爱一点的，或是喜欢成熟一点的。
确实会有一些比较极端的人，表示自己就喜欢蓝色眼睛，或者就喜欢某个肤色，就喜欢脸上有雀斑，或是手长得好看。但这在人类当中是比较小众的，哪怕人工智能采集信息，也不会专门采集这些信息。那它这癖好是哪来的呢？
“创造者。”机械蝙蝠侠说，“通常情况下，电子生命的情感启蒙都会来自于它们的创造者，不管是爱还是恨。这是一种特殊的雏鸟情节。”
“你是说是一个红发女人创造了这个人工智能？会不会是某个宇宙的芭芭拉？”
“如果是的话，它早就对芭芭拉下手了。”机械蝙蝠侠说，“但从你们的叙述来看，它对芭芭拉·戈登也没有什么特别，这证明芭芭拉可能也不是它要找的那个人。”
“这可就奇了怪了，”乐高蝙蝠侠感叹道，“还有哪个红发女人能造出这么厉害的电子生命？”
“我有不同的看法。”蝙蝠女侠忽然说，“我认为这可能并不是雏鸟情节。它会选择红发女性，并不是因为某个红发女性创造了它。”
“为什么这么说？”机械蝙蝠侠看向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