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却不急不躁，他深知古玩行里的门道，越是表现得急躁，越容易被摊主看穿心思。
他伸手拿起瓶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损坏了这件在他眼中真正的宝贝，但表面上却显得很是随意，仿佛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陈阳慢慢转动瓶身，眼神在瓶子的每一处细节上停留，内心却在仔细确认着自己的判断。然后，他故意将瓶子翻转过来，用手指指着瓶口一处看似缺损的地方——其实那只是一块特别顽固的污垢，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确实很像是破损的痕迹。
“老先生，这瓶子这么脏，还缺了个小口，还五千块，大爷，你这太敢要了？”陈阳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这个瓶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件不值钱的破烂货。
他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夸张，又足以让老人相信他确实对这件东西不太满意。
老人果然中了计，一听陈阳说瓶子有缺口，立刻就不淡定了。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旱烟，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有些不悦的表情：“哪有缺口？那是脏了！你看清楚了再说。”
他的声音比刚才急促了许多，显然是担心自己的商品被误解为次品。说着，他就伸手从地上拿回瓶子，想要亲自向陈阳证明那并不是什么缺损。
陈阳心中暗笑，为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而得意，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加大施压的力度：“就算是脏的，这品相也太差了。”
“大爷，你看这釉面，多处磨损；这底足，也有磕碰的痕迹。而且这个造型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样式，最多也就值个五十块钱。”说完，他装作有些失望的样子，然后站起身来，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转身离开。
老人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涌现出一阵青紫，就像被人当面戳破了谎言一般。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紧紧握着那根已经发黑的旱烟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旱烟，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起，那烟草的苦味在口腔中弥漫，让他的神经稍微平静了一些。老人的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像是刻在石头上的沟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既有不甘，又有犹豫，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紧张。
“到底说不说呢？”老人在心中反复斟酌着。他看了看那个脏兮兮的瓶子，又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却异常精明的小伙子。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
终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斗争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陈阳的耳朵说道：“小伙子，别看它脏兮兮的，但这可是乾隆年的东西！”
这句话说得极轻，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但语气中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话一出口，老人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神惊恐地左右张望，生怕有其他行家听到了这句话。
那种表情就像是小孩子不小心说漏了秘密一般，既懊恼又恐慌，眼神中流露出：完了完了，怎么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随后抬起眼皮看看陈阳，将瓶子的底给陈阳看。
陈阳心中一震，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去，他不会真知道吧！”陈阳心中一万匹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如果这老头的确知道些底细，甚至可能知道这件东西的真正价值。
但陈阳依旧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乾隆年？大爷，您这玩笑开大了。”
陈阳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这要真是乾隆年的，您会摆在这小摊上卖五千？你放拍卖行不得卖好几万，你别逗我了！”
说完这句话，陈阳故意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不耐烦，还特意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做出一副嫌弃和要离开的样子。他的表演堪称完美，既表达了对老人话语的质疑，又营造出了一种“我对这东西没兴趣”的假象。
就在这关键时刻，陈阳不着痕迹地转过头，眼神快速地扫了一眼身边的谢明轩。那个眼神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但却包含着丰富的信息。
谢明轩瞬间明白了陈阳的意思——这是要他配合唱双簧了。谢明轩心中暗笑，立即调整好表情，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陈总，咱们走吧，前面张老板那还等着我们看货呢。”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看手表，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时间紧迫的样子。
“陈总，这种地摊货没什么好看的，别浪费时间了。张老板很忙的，这次他能拿出这物件给我，只要价格合适，他一定出手！”
谢明轩故意抬高音量，让摊主听得清清楚楚，同时还做了个看表的动作，显得很是急切。他的表演同样到位，既暗示了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又给老人施加了时间压力。
老人一听这话，心中更加着急了。眼看着到手的生意要飞了，他连忙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动作有些急促，差点被自己的烟袋绊倒。
“小伙，别急着走啊！”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急，“价格好商量嘛！你们诚心要的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你还个价！”
老人的眼神中透露出急切，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显然今天一上午都没开张，摊子上的东西一样都没卖出去，不想错过这个可能的买主。他心中盘算着，哪怕少赚一些，也比空手而归强。
陈阳装作犹豫的样子，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什么重要的决策。他缓缓蹲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起那只青花瓷瓶，目光在瓶身上来回游移。
“这釉色确实有些年头了...”他自言自语道，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却又恰好能让老人听见。
他将瓶子举到眼前，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着瓶口的细节，手指轻抚过瓶身的纹路。
“不过这些磨损痕迹...”他摇了摇头，似乎很是纠结。
过了良久，他才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开口说道：“这样，最多一百块，不行我们就真走了。”
说话时，陈阳语气很坚决，这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价格，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老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捕捉到对方心理防线松动的蛛丝马迹。
老人听到这个价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双手不安地搓着，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水。
“小哥，你这价杀得太狠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这个远低于预期的价格给震到了。
“一百块，这不是开玩笑么？”老者急切地解释着，生怕陈阳真的转身离开。停顿了几秒钟，他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这样，看你是个懂行的，我给你个实价，一千八，这已经是赔本价了。”
“真的，我跟你说实话，这个价格我一分钱都赚不到！”说着，他还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试图证明自己的诚意。
陈阳听完，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一千八？大爷，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你看看这瓶子的品相，磕磕碰碰这么多地方，我买回去还得花钱找专业的师傅清理修复。”
“万一清理出来发现内部也有损伤，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就真的亏大了。”陈阳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瓶身上的几处明显瑕疵。
“这种风险我必须考虑进去。一百块已经是看在您年纪大的份上了。”说完，他再次将瓶子轻轻放回摊布上，这次动作更加决绝，真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谢明轩见状，立即配合地看了看手表，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陈老板，咱们快走吧！”
谢明轩故意提高音量，“张老板那边还等着我们过去看货呢，你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了。时间都约好的，再磨蹭下去就要失约了。”
随后，他转向老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再说了，这种脏兮兮的瓶子，表面都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买回去还得费劲清理，搞不好就是个现代工艺品，根本不值钱。”
“陈老板，我跟你说，卖服装的老肖你认识吧？”谢明轩凑近陈阳，声音可不小，“就上周，因为在地摊上买了一件宣德青花，后来经鉴定是赝品，直接跳楼了！”
“陈老板，这地摊上的玩意，没保证！”谢明轩拦着陈阳说着，“你想想，他们今天在这卖，明天换地方了，出了问题你都找不到人！”
“我们还是赶紧去张老板那里，毕竟那可是有保证的货色。”说着，他还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老人见两人真的要走，额头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他的手心湿润，不断地搓着双手，显得格外紧张，“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