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霆吐了半天，最后连胃液也吐了个干净，直接躺在了卫生间的地上，好在卫生间里的地面非常洁净，甚至比周宁见过的所有厨房的案板都要干净，这“房东”的洁癖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周宁上前从地上把徐霆拉起来，只见他那原本就已经变色的眼睛似乎更红了，眼眶也充了血，但身上总算还有一点力气，周宁顺手按下马桶的抽水键时，发现他吐出的多是一些黑色粘稠的东西，还隐隐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徐霆洗了手脸，又在水龙头下漱了口，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周宁问道：“怎么样，吐舒服了？”
“还，还行，吐完好多了。”徐霆在嘴上抹了一把，用手拍了拍后脑勺，又晃了晃头：“头不那么晕了，刚才就像有东西硌着一样，我以前一两年也不感冒一次，长这么大没这么难受过。”
“既然还没完全好就回去躺着。”周宁搀着他走出卫生间，走廊另一头冷眼旁观的女孩看见他俩的身影走出卫生间，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回了卧室，只留给二人“哐当”的关门声。
回到房间之后，徐霆坚持没有躺下，而是垫了几个枕头靠在床头，他喘了几口粗气之后，问周宁：“你觉得外面那小姑娘怎么样？”
周宁靠在另一边的墙上，听了这话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她的人品，不是你看到的那种……攻击性，而是实质上的人格。”
周宁嗤之以鼻：“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差点儿就死在她手里了？这时候还谈什么人格，就算在她爹妈面前是天下第一乖乖女，遇到咱们立刻就变成母夜叉，你说我是把她当成乖乖女还是母夜叉？她能把我当成她爹吗？”
徐霆倚着枕头，看起来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摆摆手，：“你踏入社会的时间短，老兄我在看人这方面经验比你丰富一些，你回想一下，自从银都市变成空城，有多少次你遇到的人是让你刚一见面就想帮她、保护她的，或者好得让你想掏心掏肺的？最后又都是什么样的结局？”
周宁听了这话不禁一愣。
徐霆继续说：“聂晓宇这个人怎么样？有一定能力，热心肠，但他缺的是统率众人的能力，是个将命但没有帅才，他队伍中的那些人，乍一见面时候哪个不是善意满满，但后来一看，这恰恰说明他们对你也有很高的期望，或者说这种善意需要你的回报，一旦他们觉得你没能给他们回报，善意也就消失了，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的原罪就是弱小，心理和身体上的弱小都是弱小。”
“有时候缺少独立性的队友比敌人更可怕，不管什么时候都尽量不要和离开你活不了的人结成同盟，不然盟友可能比敌人先要了你的命。”
周宁仔细听着他的话，虽然逻辑上有些绕，但又隐隐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他开口说道：“然后呢，说正题。”
“正题就是我觉得咱们可以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让她加入咱俩，或者换个思路……咱俩加入她。”
周宁一撇嘴：“让她‘入伙’啊？你是没看到她那副死样子，就跟谁上辈子欠了她多少钱一样，你胳膊上的伤口不疼了是不是？当时她手头上要是歪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不？”
说到这儿，周宁用手掌在自己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你的命就没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徐霆说：“不打不相识嘛，不付出任何代价换来的善意往往靠不住，现在你已经见到了她最凶狠的一面，还有什么可怕的？以她这样的个性能够收留咱们，虽然只是暂时的，也足够说明她的态度了，至少我觉得咱们晚上不用再睁着一只眼睛睡觉了。”
周宁刚想说什么，徐霆一摆手：“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三脚架的稳定性是最强的，人组成的队伍也是一样，两个人面临危机会绷得太紧，如果人超过了四个，制定规则和执行规则就是一个麻烦事，成员超过十个以上，就需要一个专门的执行机构监督这些成员，而且很难保证公平，难免有人暗藏私心，你想想是不是？”
“好好。”周宁连声答应，“就算我愿意，可人家也不会愿意，她都已经跟我说了，一旦你的伤势好转咱俩就得滚蛋，她不可能跟咱们一条心，我现在去找人家献殷勤，不纯属自讨没趣吗？”
徐霆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肯定会这么说，但是不争取一下你怎么知道没可能？假如咱俩再遇到危险，我受了伤，你会不会扔下我自己跑路？”
“这不是废话嘛，下次还想重演一次是不是？”周宁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你想想，是一个人救活一个伤员的概率比较高还是一个人照顾伤员另一个人望风生存的概率比较高？”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周宁说，“你可以去做她的工作，我不反对，如果她要和咱们一起行动，我也可以不拦着，但我是不可能去找那母老虎的，看她那样，我站在她面前感觉自己好像是她的杀父仇人，这种人脑子里只有她自己，完全没人味儿，一看就是长时间得不到男人的滋润，仇恨一切雄性动物，根本没得救……”
周宁说着，忽然发现徐霆的目光愣愣地转向了身后的房门，他回过头，这才发现房门开着，那女孩双手抱在胸前，正站在门口冷冷盯着自己。
周宁不禁吓得一抖，心中暗暗叫苦，刚刚自己争论得太起劲儿，竟然连她的走路声和开门声都没听见，他半张着嘴看着被自己背后称作“母老虎”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窘在了原地。
徐霆勉强坐直了身子，笑道：“有何指示？”
女孩冰冷的目光在徐霆双眼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又划过周宁的脸，一口气似乎运了半晌，这才说话：“你是不是翻过那个房间里的东西，我没告诉过你不要乱动东西吗？”
周宁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拿走手机和小说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辩解，徐霆却直接从旁边拿过了那个红色的化妆包，一边拉开拉链掏出了里面的东西一边说：“你别误会，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用一下这个……”
他的眼睛盯在女孩脸上，忽然感觉手里掏出的东西触感有些不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一小团粉红色的东西，他转过头用两只手抻开那东西，看了几秒，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件女式贴身的……
徐霆的黑脸“腾”一下红了，一甩手把东西扔到了周宁身上。
周宁已经结巴了，拿起那件女士内衣：“这个……我……这是你的吗，不好意思……”他伸出手，看样子想把这个东西还给那女孩。
“你个死变态！”女孩的脸已经红到了下巴，转身扔下两个尴尬的男人，走廊里响起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