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
“你不可以，江诚。”
陆允承打断了他，“没你的事。好好养伤吧，这里不需要你！”
说完转身走了，没有给江诚继续说话的机会。
江诚看着混乱的战场，逐渐沉默。
他有感觉。
他感觉到陆允承是想到了某种办法，或许需要他的帮助。
但他不愿意告诉他。
是因为……他受伤了吗？
他垂眸，看着自己胸口的疤痕，心底无比失落。
果然，不论再怎么努力，他都是一个怯懦没用的人呢。
重新返回战局，陆允承的加入让众人压力一减。
但陆允承知道，持续耗下去，他们一定没有胜算。
绯和影那边都没有结束战斗。
而早早结束战斗的诅，也在刚才路青梧消失后追了过去。
他们这边虽有兰帮忙，但兰的能力对上毁灭实在不占任何优势，甚至隐隐被毁灭压制。
其实江诚猜得没错，在他受伤之前，他的确对他有所打算。
江诚的天赋技能属于很优秀的控制能力，再辅以他的生死针将能力扩大，或许能够将毁灭控制一段时间。
而在战局中，哪怕只控制一秒，都足以让季青歌将灭神箭命中毁灭的要害了。
只是那样风险很大，控制神明，一旦成功，江诚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反噬，甚至危及性命。
现在江诚重伤，他就更不能让江诚去冒那个险了。
那么，只能靠他自己。
陆允承深吸口气。
人替自己做决定，总是会容易很多。
看着逐渐下风的无界域众人，陆允承在心底做下了决定。
便见他手中出现一枚银针，猛地刺入自己胸口！
下一瞬，力量涌入，他的实力不断攀升。
周围的气流剧烈涌动。
“陆允承？你干什么！强行调动这么多力量，你疯了不成！”
当年共同应对过魔潮，季青歌对陆允承的力量还算有所了解。
她知道陆允承有某种强行提升力量的能力，很强大，但对自身损伤也很大大。
然，开弓没有回头箭。
在这种时候，只要开始了，就无法停下。
陆允承的血脉不断膨胀。
肌肤下跃动着青红的血管，看上去狰狞无比。
他满头大汗，胸口不断喘着粗气。
巨大的能量给他带来的不是畅快，而是沉重的压力。
“陆允承……停手！！！”季青歌拼命想要靠近阻止他。
陆允承颤抖着手，缓缓拿出一枚银针，“……停不了了！”
“季姐，我来控制他，记得……抓住时机！”
“陆允承！！！”
一声巨响，以陆允承为中心忽然绽放出刺目的白光。
他的眼底泛起灵光，敏锐地捕捉到毁灭的位置，随后起手，针落——
“定魂——！”
这一刹那，毁灭只觉得一股力量从头顶降落，使得他的行动产生巨大的阻滞感。
而这股力量极为强烈，甚至，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
就是这么短暂的停滞，兰的炮火猛然朝他轰来。
“轰轰轰——！！”
他身上顿时多了几个血窟窿。
竟然有力量能够影响到他……那个人类！！！
毁灭的眼神无比阴狠。
下一瞬，一股致命的威胁袭来。
却是季青歌挽起弓箭，朝着他的头颅射来！
他想躲，却被陆允承死死压制，一时半会儿竟无法挣脱！
“该死……你们都该死！！”毁灭发出怒吼。
随后灰黑色的烟尘翻卷而上，猛然将他包裹。
“咻！”
金色的箭翎没入烟尘之中，了无踪迹。
“……射中他了吗？”花颜不确定地道。
“我的距离离他很近，有陆允承的压制在，他应该……躲不开。”季青歌道，但依然无比警惕。
烟尘逐渐散去，露出了尘埃中的人。
那一箭，中了。
但只中了毁灭的手臂。
在箭射来的最后一刻，他抬手将箭挡下，灼热的能量让他的手臂彻底报废，但，他没死。
“呵呵……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们都给我去死！！”
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原本控制着毁灭的陆允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毁灭当即朝着季青歌与花颜袭来。
“不好！”季青歌当即将花颜推开，自己迎上了毁灭的突袭。
“季姐！！”花颜惊惧无比。
“金光盾！”千钧一发之际，何茜茜赶了过来，金光盾瞬间展开，挡在季青歌面前。
然而，悬殊的力量让金光盾瞬间碎裂，她与季青歌二人都被震飞出去！
“季姐！”花颜流着泪吹奏起笛音，试图将毁灭压制。
然，毁灭一个转身，瞬间握住了她的脖颈。
“你的血肉……看起来很美味啊！”毁灭狞笑着说道，“就先从你开始，彻底——毁灭吧！”
毁灭猛地张开嘴，露出獠牙，就要将花颜吞噬。
“空谷……绝响！”一股力量压制而来，顿时，控住了毁灭的行动。
趁此机会，兰当即操控机关人将花颜救了下来，“你怎么样？”
“我……咳咳！”花颜用力咳嗽了两声，脖子上，被毁灭接触的地方正迅速腐烂。
“完了完了，你快吃药，呜……让殿下知道我没保护好你们，殿下要生气了……”兰手忙脚乱地将药喂给花颜，但怎么也喂不进去。
“你喝呀，快喝呀，怎么办……”兰无助极了。
“我没事……”花颜苍白地笑了笑，但眸光却一点点涣散。
她被毁灭腐蚀的地方太脆弱了。
若是手，她能够像季青歌那样断臂求生。
若是腹部损伤，也能有陆允承出手将腐肉剜去，再生血肉。
但现在，陆允承重创，毁灭之力已伤及要害，若无奇迹，她无力回天。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那个人，看着那个为她挺身而出的人，缓缓露出一抹笑。
也好。
也挺好。
就算是死，他们也是一起走的。
看着花颜的生命力量一点一点流失，兰第一次发现，原来就算拥有力量，也救不了所有的人。
这一天她学会了一个词——恐惧。
死亡来临前的恐惧。
江诚不敢回头看。
因为他怕一回头，就失去所有的力量与勇气。
“江诚……”倒在地上的陆允承缓缓睁开眼眸，他的头上受了伤，鲜血涌出，让他的视线无比模糊，但他抬起手，手中握着两枚针。
一针飞出，没入江诚的身体。
剩下一针，刺入自己的掌心。
“我来助你！”
江诚点了点头，“好！”
银针没入，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陆允承融入江诚。
两人的力量汇聚，又在同一时刻剧烈燃烧。
视线中亮起了强烈的火光。
那是生命的焰火。
他们，是在燃烧生命。
江诚一步步上前，手中挽起长弓，“绝望之音，寂——”
一瞬间，天地俱静。
下一瞬，箭羽离弦，流光似火。
“咻！”
这一次，长箭穿心而过。
感受到心口的剧痛，毁灭不可置信，“不，不！！！死，都给我去死，你们都要死！！！”
他不甘心！
他猛然暴起，试图用最后的力量贯穿江诚的身体。
“住手——！！！”季青歌双目赤红。
兽化让她看上去无比可怖。
她如流光般飞蹿而出，试图在最后关头拦住毁灭。
然而太慢了，不够，时间远远不够！
来不及……
死亡就在眼前，江诚却没有太多恐惧。
他从小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就是一个，无法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人。
他小心，忐忑，试图讨好每一个人，可收获的却是更多的伤害。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对人之间的恶意会那么大。
他明明没有招惹过他们，也没有伤害过他们，可他们却会反过来伤害他。
言语的嘲讽，身体上的虐打……于是他努力将自己隐藏，藏成了这个世界的边缘人。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他其实并不记得。
因为他知道自己好像遗忘了一段过去。
当初魔物降临，困在m大的那段经历，他没有任何记忆。
但是，他会在看见那个叫路青梧的女孩时，心口莫名悸动。
一开始，他曾以为那是喜欢。
与她说话时总是很紧张，人群中，视线总会下意识看向她。
他曾问过苏璟昀，什么是喜欢？
苏璟昀说：喜欢就是无时不刻地思念一个人，吃饭会想，睡觉会想，看不见会担心，看见了就恨不得黏上去，将她占为己有。
喜欢，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那时候他就想，还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他不会经常想到她，也不想占有，只是偶然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心底充满了力量。
他只是想看着她，看着她向前走。
想要努力，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后来花颜出现以后，他才有了占有欲。
想要占有她全部的视线与内心。
这时候他才明白区别。
才逐渐明白，曾经的那种悸动不是喜欢，而是仰望。
是一种信仰。
他觉得他是很幸运的。
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可以仰望的太阳，与陪伴身侧的月光。以及一群陪他走过年少阴影，信任他、帮助他，鼓励他成长的一群人。
一群很好很好的人……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但是为什么，还会有力量从外界注入他的身体？
是谁，是谁在救他……？
视线里逐渐出现一道光。
一道影子站在光芒中，如炽烈的阳光般，耀眼而明亮。
他听到了一道声音，很熟悉的，似带着怒意。
“……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把自己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