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平山步履蹒跚逐渐远去，佳安烨不由得想起苏婉儿。苏婉儿对自家止杰老祖也是这个样子，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她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和张平山一样。
有时候，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当然，张平山要想抱得美人归，还必须要过唐云娇这一关。不过，佳安烨可以替他美言几句，敲敲边鼓。
“薇儿，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他可是一无所有，青云门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维持你的供奉都难，你今后如何修炼？”
晚上，一家人坐在屋内，唐云娇听完丈夫说完女儿的婚事后，表示反对。
佳安烨笑道，“薇儿是嫁给张平山，又不是嫁给青云门。只要这孩子优秀，他能真心对待咱们薇儿，我觉得就足够了。”
唐云娇冷笑道，“真心对待一个人好，首先就必须满足她的衣食住行，张平山能给薇儿带来什么？”
佳定薇小声道，“娘，我能吃得了苦。”
佳安烨点头道，“能吃苦，会吃苦，未尝不是一种修行，我开始不也是一无所有？张平山能从凝气、筑基、金丹、成婴、化神这一路走来，也不简单，而且说不定……”
唐云娇嗤笑道，“他一路走来？没有我们家的资助，他凭什么能一路走到化神？”
佳安烨嘿嘿道，“元婴期以前，康儿或许帮了不少忙，但是，想要化神，可得完全依靠自己。由此可见，张平山这孩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不求他如何出人头地，只要他真心对咱闺女好，咱们就知足啦！”
唐云娇摇头道，“他能化神，也是他赶上这个混乱年代，把握住了时机。我早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在大雪山战场上，越境斩杀过一名垂死的化神，不但获得了死者的储物戒，还因此立下战功，赏赐下丰厚的丹药和灵材，所以才化神。往后他还能有这机会吗？”
佳安烨解释道，“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上战场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命运就单单垂青张平山？夫人啊，我已经试探过这小子几次啦！总体上还行，薇儿嫁给他，或许生活上有些清贫，但是绝对不会受委屈。”
唐云娇沉默良久，幽幽叹道，“薇儿，娘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让他入赘到我们佳家，我成全你们。他要是还在乎什么名声，说明他不是真正的喜欢你。薇儿，你让他明天来见我！”
佳定薇抬头道，“娘……我明天……”
“下去！”
唐云娇道，“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刀山火海都会义无反顾！入赘有什么不好？喜欢一个人还在乎什么形式吗？还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吗？”
佳定薇走后，两口子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佳安烨苦笑道，“夫人，你这是何必呢？你要考虑到薇儿的感受。每个人都不同的生活，你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薇儿身上，只要孩子开心，你就不要干涉她，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有什么不好？无非就是生活清贫一点嘛！我们可以资助他们呀！”
唐云娇哼哼道，“我姐姐就是自己婚姻自己做主，她哪里比我幸福啦？灵石不是万能的，离开灵石却是万万不能的！我姐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一个人无能为力、走投无路时，她就会铤而走险，甚至性格也变得扭曲、变态。因为缺乏灵石，有多少人修为不能寸进，就产生了歪门邪道的心思，从而走上毫无底线的道路，这样的人还少吗？”
“夫君啊！我们身边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有几个人像你这样，永远保持初心？我遇到了你，那是我的幸运，薇儿有我这样的命运吗？张平山能走到你这一步吗？”
“你不知道，我离开巫族区前，特意去看了看静燕，她早已经是白发苍苍，丈夫也死了，一丹堂早就迁徙到秋离大陆，人去楼空，静燕孤零零一个人守在那里。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句芒人早就把她赶走了！燕儿的丈夫可是炼丹师，活着的时候，燕儿吃喝不愁，享尽荣华富贵，一旦她丈夫死了，她只能坐以待毙……”
佳安烨连忙道，“你咋不把燕儿带来，我们不差她一口吃的。”
“凭什么？”
唐云娇问道，“我能管她一辈子？与其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夫君，自从我嫁到咱们佳家，你见我可曾拿过他们唐家一颗灵石？”
佳安烨摸摸鼻子，苦笑道，“燕儿最多就是好吃懒做，她并没什么缺点。临到晚年，却如此凄凉，我有点……这个……嗯，伤怀！”
唐云娇道，“佳定薇如果非要出嫁，我会给她准备一份特别丰厚的嫁妆，就像当年我出嫁一样。但是，今后她休想拿走我们佳家一颗灵石！夫君，我可警告你，五行界的事绝不能告诉她！你也不能私下资助她们夫妻！还有，管好你那只癞蛤蟆，不许它和薇儿再来往！”
佳安烨一阵无语，他没想到，对于这件事唐云娇反应这么强烈。
“夫人，你变啦！”
佳安烨注视着她道，“云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曾经天真无邪，根本不会在意这身外之物。薇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只是想让她开开心心，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对薇儿的要求并不高，如果没有奇遇，她这辈子永远会停留在化神期，你何苦为难孩子呢？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就是闯出天大的祸，我替她兜着！”
唐云娇偎依到他怀里，喃喃细语道，“夫君，你离开我两千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有时候寸步难行！所有的族老都是自私自利，在句芒驻地，就靠我一个人苦苦支撑。都是家族里内部事务，我总不能求助枯梅大哥和纳川祭司吧？”
虽然唐云娇没有细说，但是佳安烨也能猜想出来她的艰辛。两千年时间可不短，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自从他到了柏因部落，就发现唐云娇有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她来到十万大山后，家族里所有的事，她都要过问，都要插手，而且事必躬亲，甚至是独断专行。
“夫君，你心里就没有灵石的概念，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缺过灵石。你认为世上无难事，那是因为所有的事你都能轻松处理。你不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那是因为一切尽在你掌控之中。你不知道什么是彷徨无助，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夫君，你不要用自己的能力标准去衡量他人，在你认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对于当年的我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起初，家族大库里还比较充足，到后来，大雪山战事吃紧，我不得不筹备、调拨大量物资运往大雪山。每次需要的灵丹、灵符、法器都是以海量计算，没有灵石万万是不能。留在句芒部落里的都是低阶修士，他们也要修炼，我连最起码的供奉都发不出去……”
佳安烨怒道，“这是佳取魁的失职？身为一族之长，竟然把家族管理成这个……”
“不怪他！”
唐云娇打断他道，“你没经历过大雪山之战，不了解取魁族长的难处：凡是在战场上同三目人厮杀，立下战功的人，都能获得奖励把？这奖励哪里来？还不是这几大势力凑起来的吗？唐家、佳家、南涛门、七绝剑宗，他们能有多少库存？指望其他大陆上的援助，无疑是杯水车薪。除了商盟和百造门提供的援助稍微多一点，其他各家都是象征性拿出些许灵材，哪里够用？”
“夫君，我们是人族是背井离乡，没有固定的收入，没有进项！背后根本没有依靠，三目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和我们打消耗。为什么到了最后，我们都有了厌战情绪？实在是打不动了！立下战功赫赫的人，除了安慰几句，还有什么？连一粒丹药都没有！”
“夫君，取魁族长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多次给我来信，让我在句芒部落筹集资源，运往大雪山，缓解燃眉之急，我能有什么办法？家族表面上是欠下句芒部落三百年租金，其实要多得多！都是纳川祭司暗中耍了手脚，拆东墙补西墙，替我们隐瞒下来了，这事我最清楚。”
“夫君，这么多年，我把你积攒下来的人情都用了无数遍啦！我都害臊！在柏因部落我更是感觉到寄人篱下，瓦冬、瓦庆、瓦苍等人对我是冷嘲热讽。纳嫣虽然是酋长夫人，但是能有多大影响力？女人在巫族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地位！纳嫣已经尽力啦！”
“夫君，要不是你证道合和，荣耀归来，柏因部落即便不把我们扫地出门，也会让我们去猎杀妖兽，干一些繁重的苦力活。人家不可能长期养活闲人。”
“所以！我觉得取魁族长走了一条正确的路，他唯一不应该的就是把康儿拐走了！也许他不想看到康儿继续过苦日子吧！甚至不排除取魁族长想用康儿要挟你。”
“夫君，多年前，你回到柏因部落，我就想劝你走上和取魁族长一样的路。可是看到你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当时我不想给你泼凉水，想让你在十万大山脚下碰了壁再说。谁能想到，几乎不可能的事，到了你手上，不到区区几个月时间，竟然让你轻松化解，不但打的三目人落花流水，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十万大山。你……你简直就是个妖孽！”
“这几天，凡是化神以上的修士，都有资格去议事厅，参加谈论下一步打算。我没去，因为我就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你肯定不会甘心偏安一隅，拿下秋离大陆恐怕都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对不对？”
唐云娇仿佛有无数个委屈，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抬头问道。
佳安烨拍了拍她的后背，叹道，“要是按照我曾经的预想，非得把三目族赶到大海里去，甚至不排除灭了他们的种族。但是，经过最近几年的观察、思考，我觉得没必要。三目人能取得今天之辉煌，是有他必然道理的，这样的种族应该得到我的尊重。就当是给我们人族一个教训吧！希望我们大家永远记住这个痛，痛定思痛，有所作为。”
唐云娇抬头道，“宁越平原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夺回来？康儿怎么办？”
佳安烨揉揉额头，无奈道，“等我把台州城拿下后，再同尤贡长老谈谈，最好兵不血刃接管宁越平原。实在不行让他把康儿送到十万大山，就彻底罢兵言和！”
唐云娇又问道，“如果康儿不愿意来十万大山怎么办？”
佳安烨摊摊手，“能怎么办？儿大不由娘！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过多的干涉他，反而不好。只要他不走上邪路，我就不会强迫他，随他去吧！”
唐云娇眼圈一红，黯然道，“康儿小时候何等乖巧，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性格如此刚烈。他根本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意思，我曾经苦劝过几次，他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还和我大吵一架。夫君，我真的是……”
佳安烨打断她，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莫要管他。他已经是化神修士了，什么道理不懂？无非是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干什么事都力不从心、举步维艰，等他老了就会明白的。”
唐云娇一惊，“夫君，你怎能这么判断他？”
佳安烨冷笑道，“怎么？你还指望他这辈子能超越过我？就他的性格，墨守成规、一意孤行，阴阳不溶，更不知道变通，撑死就是炼虚！想要阴神、阳神合二为一，做梦！”
唐云娇听到这话，泪如雨下。
佳安烨继续道，“性格刚烈，意志坚定的人，天道肯定是格外垂青，但是天道绝不允许这样的人成长起来！像康儿这种人，天道只会给他良好的开端和基础，绝不会给他康庄大道，要他自己去拼、去搏！圣人云：过刚易折、过智易夭、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如果不知道如何去变通，他难成气候！”
“夫人，你不一样……”
佳安烨解释道，“我曾经估计你最多就是化神，但是，这次回来后，让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经过这一两千年的打磨，你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说明你既有恒心，又有耐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你知道了什么是委曲求全，知道了什么是蛰伏。冬天虽然寒冷，但是只要熬过去，就能看到春暖花开。这就是顺应天道！”
唐云娇点头道，“这么多年，我确实参悟到了以前许多琢磨不透的东西，也许你说的对，真正的道要在生活中感悟。我能够化神成功，是因为福安小镇数十年的生活对我帮助很大。不过，这炼虚之下的雷劫可非同小可，妾身没有一点信心。当年我观摩你渡劫之时的天雷，简直让人绝望……”
“夫人差矣！”
佳安烨连忙澄清道，“雷劫因人而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根本我们每个人对大道理解，以及我们自身条件而对应落下考验和惩罚，只要准备得当，一般情况下都能安然无事。夫人请放心，我给你了一滴特殊的甘露，保管你渡劫无忧。”
唐云娇一怔，“什么甘露能这么神奇？你有多少？就不能给康儿和薇儿留下吗？”
佳安烨摇头苦笑道，“我尽力吧！他们还早着呢！好了，不谈这些了。薇儿和张平山的婚事你能不能网开一面？”
唐云娇沉思良久，叹道，“尽快给他们完婚吧！”
……
两个月后，静伏山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众人喜气洋洋，推杯换盏，共同见证了佳定薇和张平山的婚礼。
唐云娇在佳安烨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张平山和佳定薇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实唐云娇如果强行要求，张平山也愿意入赘，成为佳家子弟。但是青云门好容易出了他这么一个化神长老，许多事都需要他出面协调，离不开他。而且，张平山对青云门感情很深，也舍不得青云门。
佳定康曾经在青云门里做过弟子，早已经坐化的无尘子对佳定康非常器重，关爱有加。佳安烨不想寒了青云门的心，所以佳定薇嫁到青云门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