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雍愈发愤怒,这是什么态度?然而,他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此刻他烦闷至极,赵公子却还来跟他打哑谜,他实在没这闲工夫。
但一想到妻子惨死前的遗愿,他不禁暗自叹息,拿起那封信,不耐烦地展开阅读。
然而,仅几眼便让他喜忧参半。因为这封信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竟是他妻子乌林答氏的字迹,他对她的字迹非常熟悉。
妻子的字迹有着男子般的潇洒飘逸,单从字迹看,几乎难以相信出自女子之手,这一点曾得到完颜雍的高度赞赏。
他与妻子情深意笃,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夫妻俩共同的兴趣爱好,尤其是对汉文化、诗词和书法字画的痴迷。两人一同学习,互相促进,堪称妇唱夫随。如今再见妻子的字迹,怎能不让他又喜又悲?
这字迹显然是刚刚写成,内容并非旧事,而是邀他前往赵公子府邸相见。
难道妻子并未离世?
这怎么可能。妻子的遗体早已入土为安,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完颜雍激动得难以自持,颤抖着手持信询问信使:“写信之人在何处?”
话一出口,他又觉失礼,忙恭敬地作了一揖,再问道:“请问贵使,写这封信的人现在何处?”
信使微笑答道:“大人随我前往,自能相见。”
“好,我这就随你去。”
完颜雍仅带两名随从,随信使骑马来到赵桓的府邸,被引领至内宅。
他推开门,只见一女子端坐其中,正微笑注视着他,不是妻子乌林答氏还能是谁?
完颜雍激动地冲上前去,双手紧握妻子的手,上下打量,似乎要确认她是人是鬼。
乌林答氏微笑道:“夫君,相隔多日便不识妾身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见到那熟悉的容颜,完颜雍终于确信这就是他的妻子乌林答氏,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未及言语便已哽咽落泪。
他边哭边问:“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死而复生?”
“我并非死而复生,确切地说,是有人救了我,那人便是赵公子。他派了水性极佳的女侍卫潜伏湖边,在我投湖自尽时将我救起。”
乌林答氏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完颜雍感激之余,仍有些疑惑:“赵公子怎知你有危险?”
“所以我才说,赵公子不仅聪明绝顶,且计划周密。他虽不知我会自杀,却派人一路跟随,欲寻机假扮山贼将我劫走。如此一来,完颜亮便无可奈何,也怪罪不到你。
他们本想在湖上劫持我,未料我竟跳湖,便顺势将我救起。然后找了一具女尸换了我的衣裙沉入湖中让那些太监找到,以便瞒天过海。”
完颜雍惊叹不已,说道:“赵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再加苍天庇佑,才得以顺利救你。赵公子现在何处?我要当面叩谢他的大恩。”
乌林答氏道:“理应如此。”随即吩咐人去请赵公子。
不久,赵桓步入书房,与二人相见。
完颜雍本欲下跪磕头以示感激,却被赵桓及时拦住:“不必多礼,今日请你前来,一则是为了将尊夫人安然无恙地归还,二则是想与大人商讨辽阳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局势。
我已得知,叛军咸平府谋克括里正率军欲攻辽阳。我或许可以提供些许对策。当然,若觉得我多此一举,你大可携尊夫人离去。”
完颜雍对赵桓救妻之恩心怀感激,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赵桓深信不疑。
在他眼中,赵桓不过一介商人,并无资格与他共论国事,亦不相信赵桓有何高明手段。况且,当前困境连他自己都束手无策,赵桓又能有何良策?
赵桓对妻子有救命之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听从赵桓的安排。他甚至觉得赵桓此举颇有挟恩图报之嫌,仿佛救妻之恩便能左右他的政治命运,所以当即冷下脸来,便准备开口拒绝。
乌林答氏作为完颜雍的枕边人,对其心思了如指掌,见状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易拒绝,先听一听再说。
完颜雍忆起妻子的劝告,加之对赵桓救妻之恩的感念,决定暂且听听赵公子的见解,再决定是否继续深入探讨。若所言无物,届时告辞,日后再行酬谢也不迟。
于是,他拱手作揖,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说道:“赵公子既是拙荆的救命恩人,又愿协助应对叛军威胁,敢问公子有何良策可退敌?
但有一事需提醒公子,我手中并无兵权,辽阳府仅有的一千兵力,皆由副留守高存福掌控。”
赵桓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你所面临的困境,我已有所了解。既然愿听我一言,我便直言不讳。——其实,无需大军,只需让叛军误以为城内兵力雄厚,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便能保辽阳平安。”
完颜雍闻言,眉头微皱,心中并不认为赵桓此计有何高明之处,毕竟敌军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探明虚实便轻易退兵?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多谢公子所献的计策。我还有紧急事务需处理,待回头再来拜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就此告辞。”
赵桓并未挽留。
完颜雍带着夫人乌林答氏径直返回了辽阳府的府邸。为了避免消息外泄,他让妻子装扮成身边的侍女,并以黑巾蒙面,悄然带回府中。
在返回途中,他目睹整个城内已陷入混乱。消息早已传开,城中许多人皆知叛军即将攻打辽阳府。一旦城破,后果不言而喻,无人会视而不见。因此,许多富户已纷纷仓皇逃离。
回到府邸之后,不少官员都焦急的等候在这,想等他这位辽阳府的留守拿主意,该如何应对。
这些人来问他完颜雍,他完颜雍还希望找个人问问该怎么办呢,虽然赵桓帮他出了主意,可他不打算再采纳。
焦急之下他对乌林答氏说道:“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我这边要处理公务。”
随后才又压低声音对乌林答氏叮嘱说道:“先把家中之前的金银细软准备好,必要时咱们只能撤离辽阳府了。”
乌林答氏听了之后皱眉,丈夫居然要跑路,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当下她对完颜雍说道:“夫君为什么不采纳那位赵公子所提的建议呢?我觉得那建议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叛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被我们的虚张声势给吓退?我看那位赵公子是做生意,平时只看些闲书,那些闲书里就是这么写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而他们所谓的计谋,其实都只能算是儿戏,敌人哪有这么傻,这么容易上当?”
乌林答氏并没有跟丈夫争辩,而是反问他:“那等一会儿夫君你去见那些同僚,打算如何应对呢?你总得拿个主意出来吧。
难道你想告诉大家都带着家眷金银细软赶紧逃离吗?要是那样,皇帝回来了,第一个要治罪的就是咱们,因为咱们弃城逃走了,甚至都没有做任何反抗。”
几句话把完颜雍说的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