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看看上一章。）
1
病房里的董娜很开心，因为这个姐姐给她带来了好多书。她可以看在无聊的时候看好久了。
“小东南，姐姐有空再来看你哦。”女人摸了摸东南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谢谢姐姐。”东南点点头，高兴的说道。
走出病房，姜年才开口对着女人表示感谢：“多谢啊，邹校长。”
“没什么，都是些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人间自有真情在嘛。”说着，邹校长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道：“这是我们学校师生集体筹集的一点心意，没有多少，积德行善说不上，就算一个心安，给孩子的，不要拒绝。”说着，邹校长便将那卡塞进了姜年的手里。
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卡片，姜年有些感动：“谢谢。”
邹校长摆了摆手：“谢什么，您不也是我们其中的一员么，我们学校随时欢迎东南康复之后，来就读，之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开口，我们一定尽全力帮助。”
姜年点点头，送着邹院长出医院，邹院长继续说道：“本来今天是师生们都想来看看的，可是被我阻止了，我怕东南手短情长，给到孩子压力，毕竟我见过很多病床上的孩子，他们在面对正常孩子的时候都会有自卑感，所以我就让孩子们给东南写了封信，纸短情长，每个人写了一句话，劳烦您给转交一下。”
姜年接过邹校长手里的信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要说是东南，就是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光明总会来临，大义必定会战胜自私。
私者一时，公者千古。
2
之后的几日，陆陆续续有各界的爱心人士来看望东南，东南每次都哭，她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情，他们人都好好，一定不会跟自己一样生病的，孩子的语言没有什么修辞手法，但每个字都是情真意切。
姜年因为每天都要接待这些爱心人士，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小店，而且来的不只有爱心人士，还有记者，当然，光明并不能完全遮掩黑暗，也有些居心不良的人。比如恶意报道，或者是在网络上恶意谩骂的。不过好在，东南不上网，她每天一闲下来就会看书，姜年也很注重隐私的尽量让东南不出现在大屏幕上。
“王记者，采访我吧，我比较健谈，孩子挺内向的，你采访他没有热点和标题的。”姜年又拦下了一个记者，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有帮忙渲染热度的，也有来蹭热度的，反正鱼龙混杂，真假难辨。
王记者推了推眼睛，将纸笔拿好之后，然后又把摄像机对准了姜年，开始询问：“姜先生，请问您和东南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那摄像头就差怼在姜年的脸上了，不过，姜年已经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这样的场景，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那您为什么选择帮助东南呢？”
3
东南看着姜年，眼神中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担忧，他不知道姜年为什么在门口发火，她呆呆的看着姜年。
姜年迎上了小东南的眼神，笑了笑，笑的倒是有些牵强：“没事了，他弄脏了我的鞋子，我找他说说而已。”
东南还是睁着好看的眼睛，盯着姜年，她不相信姜年的解释，但是姜年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窗外的晚风开始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再是那样的让人发冷，夕阳在青山边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年就快过去了，一切又该回到原本的生活。
4
两天后，一则新闻登上了热搜，标题十分引人瞩目《如何利用白血病女孩牟利》，姜年从来不关心这种东西，直到被人追到了医院。
一开始是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人，后来是一些社会组织，记者。最后到警察。
公安局里姜年坐在椅子上，调查，询问，暂扣。
“为什么利用白血病人牟利？”开口就让姜年有些不想搭理，什么都还没有确认，他们就认为自己已经做过了。
姜年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他已经在被带来的路上说过很多次了。
“那你的账户上为什么会有两百万，你的饭店，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我爸给的。”
“你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并没有给你留下这么大一笔遗产。”
“我的前妻.......”
他们并没有给姜年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道：“我们查过了，你是净身出户。”
审讯的手段和话语，无一不是在直戳姜年的软肋，在这里，姜年好像没有了一点秘密，就像是光着膀子出现在大街上一般。
一种无力感和不想争辩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很失望，明明自己做的事情，问心无愧，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就算自己牟利了，东南不也得到治疗了么，更何况没有呢，面对谩骂，人肉，审讯。姜年在这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问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如果重来一次，还会选择帮忙么。
答案遥遥无期，审讯看到不太配合的姜年，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5
东南在病房里，看着西北，好奇的问年哥哥最近怎么没来，西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东南这些事情。难道他要说，年哥哥因为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被所有人谩骂，被诋毁，小店被迫关门，住宅涂满了喷漆。这要让他怎么说，明明那些人从来没有帮过自己，可却因为自己，要不停的折磨姜年。
“可能，年哥哥最近有些忙吧。”西北低着头，削着苹果。
东南看着哥哥模样，心里大概知道了一些，轻声问道：“年哥哥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西北愣了愣，一不小心，水果刀划破了大拇指，他没有在意，用纸包裹了一下，就继续削着苹果，轻声说道：“或许吧。”
“是因为我么？”东南继续追问道，他看着削苹果的哥哥，认真的问道。
西北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很想说不是，但良心这个东西，就像是个三角形，在你违背本心的时候，那三个尖尖总会磨的你痛不欲生，西北说不出口，但是他安慰东南说道：“年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东南点了点头，她也觉得，那么好的人，好人一定有好报。
良心是个好东西，她是人和动物的区别，可是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有这种好东西，他们被本性驱使着，或因贪婪，或因懒惰，或是其他的一切东西。
6
一天后，姜年走出了这地方，看着好像离别许久的蓝天，他只是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见到，可却像是二十四年没有见到一般。
赵志明在门口等着，看到将出来那一刻，他没有激动的迎上去，只是坐在车里，叹了口气。
姜年上了车，看着驾驶位上的赵志明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突然有些莫名的失望。”
“我也有点，不过，这跟东南和西北没有关系。”姜年拿过胖子车上的烟盒，给胖子扔了一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他开始回想那天的谈话。
“您为什么帮助东南？”
“不知道，因为和我很像吧。”
“我听说，东南的医药费是被医院免除了，那么为什么还要筹集善款呢。”
“免了一部分吧，东南还小，他哥哥也才十九，大家都很有爱心，我觉得，帮一点是一点。”
“那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什么意思？”
“我又看到，东南有时候会在病床上一个人吃着剩饭，难道大家的善款，连一顿新鲜的饭菜都不足以购买么。你是否在其中牟利呢？”
“我没有。”
“你可以给我们展示一下东南的病历么，我们也好对公众有个交代，也让我们大概知道，要花费多少医药费。”
“不太方便。”
疾病总会过去的，可生活还要继续，东南以后，治好了病，还要上学，还要工作，还要嫁人，姜年不喜欢这病给她以后的日子带来压力，让她走到任何地方都会被人认出来，然后在背后窃窃私语的说着：“他好像是以前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女孩。”
或许他们并没有恶意，但对于病人来说，这会让他们感到歧视，所以在募捐开始变得火热之后，姜年从来不让东南展示在媒体面前。不过他好像低估了这些媒体。偷拍，监视，跟踪，无所不用其极。
7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
今日，是年的最后一天，元宵，又称元夕。这一日，人们在傍晚相约，走上街道，赏花灯，猜灯谜。也是中国古代情人节。凡写相思所提到的节日，无一不是此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的都是此日。
姜年一个人，戴着口罩，在喧闹的大街上看着，自从出了事儿，他就很少上街了，不敢在人群里穿梭，他怕被认出来，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敢推着东南或者跟赵志明等人一起出来，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岁月，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散步，一个人上街，一个人，一个人看着一切的一切。
案情通报，在今天就已经发出，可人们想看的不是姜年无罪，他们希望他是有罪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审判他，他们就可以站在高处，站在那太阳也触及不到的地方，然后替代太阳，照亮人间的黑暗。
所以姜年不能无罪，如果姜年无罪，那有罪的就是他们，他们不能接受自己有罪，他们是圣人，是太阳，太阳是不会有罪的。当然，太阳可以悄悄躲起来，换一个半球，继续普照大地。
魔都的花市繁华，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两旁是商铺和不停穿梭的人群，小孩手里拿着气球，大人手里拿着手机和奶茶，或者是爱人的手。
姜年两手空空走在其中，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时不时放进口袋，时不时又背在身后。徐初在远处看着姜年，她赌对了，姜年每年都会来这里，这里是每年返校后聚集地，这里有一个很美的秘密。
姜年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的路灯开始变得昏暗了，看起来黑黢黢的，看不到尽头，而身后，却是灯火通明，人潮汹涌，热闹繁华，花灯在街上红彤彤的，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连胭脂都盛了下来。
8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正月在悄然之间，悄悄度过，二月的风，更加柔和了些，别了寒，带了暖。这也让二月的天，更容易起雾，最是河畔尤为热爱起雾。雾气里的柳树若隐若现，似仙似人。
西北说什么也要上班，可姜年没有地方给他上班，他的小店，早就被迫停业了，门前到处是垃圾，墙上，门上，全是谩骂的涂鸦，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吃饭，而且还会经常出现闹事的人。
姜年散掉了所有员工，因为他知道，这里不会再开起来了，他三十年以来，第一次创业，就这样草草收尾。没有因为资金，没有因为运营，反倒是因为一个和小店无关的决定。这让人觉得可惜，气愤。
天台上，徐初坐在姜年的身边，看着他，问道：“你会不会，也会在某一时间，感到后悔？”
姜年左手是听装的啤酒，右手夹着香烟，看着那渺小的汽车和修长的马路，还有黑色而又映射着亮光的天际轻声说道：“我这人就这样，注定一事无成，书也没念好，日子也没过好，家里也没照顾好，店也没开好，怨不得别人，都是自己的命。”
徐初扭过头，朝着与姜年相反的方向看去，晚风将她的发丝轻轻吹起，魔都的夜色是繁华的，可夜空本该是静逸的，是属于繁星的。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工作也不会饿死，不就是每天活的窝囊一点么，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西装革履是一种人生，蓬头垢面也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