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年搬出了高欣的家里，富强和圆圆迎来了他们的新家，不大，只有四五十平，一个月房租1800，但是对于姜年来说，一个人住，已经足够了，一个人不要住太大的房子，会让人感觉空荡荡的寂寞。
小酒馆已经不再需要姜年每天起早贪黑的去了，已经开始走向了正轨，按照经济学上来说，已经通过了闭环实验。也就是说，不需要再往里注入资金，也可以维持经营，盈利了。店长交给了小陈，因为文秋说要好好歇一歇，又跑回自己的咖啡店了。
又是一个午后，新年又要来了，还是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时间就像手里捧着的水，无论在怎么盯着，小心，总会从指缝中溜走。
“你不去店里看看么？”文秋端来了咖啡，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去看过么。”姜年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把咖啡弄过来，弄过去，就是没有要喝的意思。
文秋一听，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打了一姜年一下，说道：“我又不是老板。”
“你是股东。”姜年想也没想就答道。
文秋看出了姜年今天的心情不好，好像自从那事儿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于是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正经的问道：“酒馆过年放几天假你想好了么？”
姜年想了一会，盯着那杯温热的咖啡说道：“放个长假吧，大家这几个月估计也累坏了，后天就放了吧，到初八再开。”
“行，老板发话了，就照着老板的意思做吧。”文秋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向了前台，她不喜欢这样的姜年，感觉很无趣。
“哎对了，你今年过年去哪过？”就在文秋转身的时候，姜年叫住了她。
文秋想了想，旋即说道：“我要出去旅游。”
姜年愣了愣，然后又趴了下去，看着咖啡，轻轻说了声：“哦。”
“怎么了？”文秋笑着问道，故作好奇。
姜年摇了摇头，并不想解释太多，随意的说道：“没事，我就问问。”
2
从咖啡店出来，寒风吹得姜年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姜年在路上走着，他不想坐车，因为他不想这么快的回到家，家里黑灯瞎火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走的累了就他坐在长椅上，看看老头下象棋，或者就那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干，看看天，看看树，吹吹风。
日渐西斜，又是一天，在小酒馆蹭了一顿员工餐，将放假的消息带给了员工们，众人都很高兴，毕竟过年放假是带薪休息。众人说要庆祝一下，姜年同意了，就在明天晚上，搞个小活动，还特意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五千块钱给小陈，让他们玩得开心点。
黑灯瞎火，这是姜年回家的感觉，躺在懒人沙发上，姜年拿着手机，翻看着通讯录，想叫赵志明出来喝点，却无意间发现了另外一个号码，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打一个过去。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了。
“喂？”
“怎么了？”
姜年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那边显然也沉默了好一会，姜年听到那边又开门关门的声音，估计是不方便说，等到声音安静之后，那边才缓缓说道：“不乐观。”
“.......”姜年不知道说什么，陈梦就是这样的人，她是个特别冷的人，连一句乖巧话都不会说，什么事都是直截了当，整天板着个脸。
姜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陈梦显然没想等姜年回答，她继续说道：“他不吃药，他说懒得治了，反正也不治不好，劳财伤神。情绪也不稳定，砸东西，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一直说要回家，他最近还喜欢骂人，看到谁都骂，医生护士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他动不动就骂护工，这个月都已经换了三个了，他还偷偷问了别人，飞机上可以不可以带骨灰......”
“要不.......把爸接回来，他心态好点，生活质量也会高一点。”
陈梦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好久之后才问道：“你要不要和爸说会话？”
“好。”
一阵嘈杂过后，老爷子接起了电话。
“喂？小年啊。”老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话里能听出小声，但是也能听出，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话语有些模糊了。
“爸，是我。”
“嗨呀，你咋才打电话啊，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可以的吧？”
“一切都好，我听您的，没继续干厨子了，就是整天游手好闲的，吃了睡睡了吃。”
“游手好闲好，游手好闲好。”陈老爷子不停的点头认同。不过陈梦却在一旁开口说道。
“爸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游手好闲好。”
“你懂什么，闲下来的是手脚，动起来的是思想，你不也整天围着我这个老头子游手好闲？”
陈梦不跟老爷子继续说下去了，她看得出来，老爷子心情不错，不想扫了老爷子的兴致。
姜年很会哄老爷子开心，二人说了好几十分钟，直到陈梦说：“这是国际电话，你不怕把他的小酒馆打破产么？”
“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给姜年打过去呢？”陈老爷子抱怨道，但还是很听话的把电话给了陈梦，还不忘嘱咐姜年，有空要来看看自己，最好过年就过来，一家人一起过个年，姜年没否认，也没同意，只是说，只要老爷子好好养病，以后的年还有很多。
陈梦接过电话，又走出了病房。
“我给你打过去吧，你漫游费用挺贵的。”陈梦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不用了，好歹也是个小资本家，不至于这么抠抠搜搜的。”姜年笑了笑，虽然他最近的心情并不好，但还是强颜欢笑着开了个玩笑，因为他知道，陈梦的心情应该更加不好，那种感觉，很不好，看着自己的亲人的身体一天天恶化，就像那样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天天的昏迷，苏醒的几率一天天的降低。
陈梦嘴角轻轻翘了翘，然后问道：“高欣呢，他应该放假了吧。”
姜年听到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我们分手了。”
陈梦愣住了，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
陈梦没有追问，显然姜年不想在这上面继续说下去，二人很是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过年放几天假？”
“半个月，大家都挺累的，我想给他们多放几天。”姜年在沙发上，摸着圆圆，看着窗外，富强在脑袋上不停的弄着姜年的头发，好像要把他们全拔下来。
“那边挺热闹的吧？”十三个小时的时差，那便是繁星点点，这里是朝阳初升，医院里静悄悄的。
“还行吧，热闹是他们的。”姜年感受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哗，这样说道。
“圆圆呢？怎么样？”陈梦突然问道。
姜年看着怀里的圆圆，摸了摸圆圆圆圆的脑袋瓜，说道：“还行，就是这狗太容易长胖了。”
“汪！”圆圆知道姜年在说自己，不满意的叫了叫。
陈梦听到圆圆的叫声，脸上顿时充满了笑意，可笑着笑着，她就想哭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有人解开了那层薄薄的塑料袋，让脆弱无比的豆腐，接触到了锋利的刀刃。外人的刀不会刺进心脏，亲人可以。
姜年没有出声，听着陈梦的压抑的哭声，也没有出言安慰。
“我.......”姜年准备说什么，可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欠费了。八毛六秒的电话，看起来还真不是普通人家打得起的。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自己的电话就收到了一则充值信息，看着充值成功，伍佰元的消息，姜年笑了笑。
3
凌晨四点，姜年醉醺醺的回到了家里，倒头就睡，他已经持续这样的生活好几周了，他没法安静的入睡，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回忆一些不好的事情，在赵志明带他喝过酒之后，他发现了一条入睡的好诀窍，那就是喝醉，只要喝醉，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虽然醒来头晕难受，但是总好过睡前困意让你翻来覆去的烦躁。人们忍受不了烦躁，但是可以忍受痛苦。
当午后的阳光洒进姜年的小屋时，姜年才慢慢转醒过来，打开手机，几个小希，都是工作群里的。然后就是文秋提醒他，不要忘了今晚的活动。
晕头转向的姜年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头脑晕晕的她还不小心一脚把富强的饭盆给踩翻了，吓了正在吃饭的富强一跳。
富强跟着姜年也凌乱了不少，以前都是高欣在打理它，自从搬了家，姜年就没怎么管过富强，带他去过一次宠物店，然后就什么也没管了。看着富强脏兮兮的毛发，姜年没有在意，轻轻拿脚蹭了蹭富强，就继续向卫生间走去了。
屋子里也没怎么收拾，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每天穿什么衣服全靠自己今天先发现哪条衣服。吃剩的饭菜，还在垃圾桶里，姜年闻着空气中酸臭的味道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扔垃圾了。
看着镜子里，头发乱糟糟的自己，低头是洗手台上被随意摆放的毛巾，姜年有些难过，自己的生活好像开始一团糟了。并不是不会做，而是根本不想做，自己只要一个人独处，就会胡思乱想，然后开始焦虑，焦虑到异常暴躁。
在沙发上吃了一块网购的面包，和一瓶纯牛奶，简简单单的“早餐”就算搞定了。
躺在沙发上，晒晒太阳，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温暖着每一个细胞，感受微风慢慢的自己身上翻滚，贴近每一寸肌肤。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可是，晒着晒着，一些杂乱的片段，像是细小的纸屑，在自己的脑海里飞舞，飞的到处都是，想要去阻止，收集，根本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姜年只好放弃了这美好的午后阳光，拿起钥匙出了门，只有动起来，他才能不去管这些纸屑，不然他们就像是沾了水一样，弄得到处都是，拿都拿不下来。
老式的雪铁龙如今已经被换了下来，仍然不算高级，但也不至于开出去就让人笑话了。
姜年没有开放空调，他开的慢慢的，在郊区的路上，感受着清风的吹拂，他尽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让自己安静的时候，不要那么焦虑，不要那么坐立不安，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不得安生这四个字，穿惯了姜年的生活，安静对于他来说，太奢侈了，焦虑让他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一脚油门下去，什么也不管了，车速没有降下来的意思，一直开到了一百二。
4
兰望凝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姜年，不知说什么好，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要说什么？”姜年看着欲言又止的兰望凝，开口问道。
“你不怕死吗？”兰望凝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死？我没想过，可能害怕吧，我不知道。”一个被回忆折磨的痛不欲生的人，怎么会在情绪爆发时，想到死亡这种事情呢。
“那你还开那么快。”兰望凝不理解，她不理解被情绪操控的人，虽然她很多时候也被情绪操控。
“可能我想试试新车的速度吧。”姜年看着窗外，没有再看兰望凝，他觉得有些好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喜欢着阳光。明明阳光总会让自己焦虑，可就是喜欢。
“还好是郊区，你要是在市区或者大桥上，你连医院都不用来了。”兰望凝没好气的说道，她知道姜年不舒服，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在她这个外人看来，有些太过儿戏了。
姜年听后，笑了笑，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下去，然后说到：“死了多好，我的所有都在车祸里消失了，我也消失在车祸里，岂不是有始有终？”
看着姜年无所谓的模样，兰望凝不再说话了，她知道今天说什么，这人都是听不进去的，索性不再浪费口舌，她从来就是这样讲究效率，不做无用功。
留下一句：“我去给你带点饭。”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姜年没有去看兰望凝的离开，他看着阳光，享受着难得的，片刻的宁静，这个傍晚，或许不会再烦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