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最后一班巴士的车厢内空荡荡的。
除了最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外，仔细看去，也就只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两人。
头顶的灯光无法照亮整个车厢，显得略微有点昏暗，偶尔经过霓虹灯闪烁的地方，明亮的光线从女孩身上一下子掠过，也只能瞧见深川麻衣怔怔望着窗外景色的侧脸，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平静还是脆弱，亦或者是茫然。
正如她不知道这辆巴士将开往哪里一样，她此时也不清楚某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直到身边响起某人的声音。
“放心吧，过不了多久的，从这里上车一直往西，坐到前面柳岛站的位置就可以下车了，很快就到了。”
轻松的语气带着些许安慰。
不过深川麻衣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凝视着车窗外的夜景，表情木然一言不发。
“另外，刚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深川麻衣表情没有变化，还是默默看着景色，道路旁如今已经十点多却依旧保持营业的店铺灯火通明，光线透过车窗折射在女孩下半张脸上，几乎分割成了一白一黑两个区块，宛若一尊无言的雕塑。
只是隐约可见女孩点缀着美人痣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白云山呼了口气，收拾了下复杂的心情，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开口道：“我希望你不要怪娜娜敏，因为这并不是她的错，将我们的关系隐瞒下来，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深川麻衣默不作声。
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
小偶像跟自家的经纪人在一起了，尤其还是乃木坂46这种如今势头正猛如日中天的偶像团体，而对象的经纪人同样是最近强势崛起声名显赫的圈内人，这样两个人的新闻，如果爆出去的话，文春简直连续一个月的头条都不缺素材了，想想就知道影响有多大！
因此，势必要将知晓消息的人控制在最低限度才行，可以说能不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就绝对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
换做深川麻衣自己，恐怕也会是差不多的选择。
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过与伤害是实打实的，尤其是在发生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后，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以后可能出现的未来呢？
麦麦的眼神茫然而复杂。
寂静的车厢内除了车辆行驶发出的动静，其余一片沉默。
没有说话声，微弱的呼吸声也在周围的环境音下被压制到不可能听见的地步，巴士行驶在夜色里，仿佛走在一条永远没有终点的长路上。明明某人说很快就会到了，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度过，漫长的却让人难以忍受。
有那么一刹那，深川麻衣望着车窗外清冷的夜景甚至陡然感到了一阵轻松。
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提醒，令她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希望，盼望着就这样一直在巴士上坐下去，没有目的地的继续前进下去，因为这样，就再也不需要面对充满未知与残酷的明天了——
“对了，麦麦你刚才还有问我，现在跟你解释这些有什么意义对吧？”
忽然间，寂静的车厢内再次响起白云山的声音。
这次深川麻衣终于神色微动，收回凝视窗外的视线，转而将目光扫向了身旁的某人，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答案。却见这家伙挠了挠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白云山略带无奈道：“其实，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深川麻衣表情不变，白云山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也肯定很无助，这种时候，在这种心情下，说什么也没用，反而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
“尽管我一直坚信以麦麦你温柔的性格，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可也得要先确保你冷静下来才行。事实也的确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至少到现在为止，麦麦你都还没有打我一顿——”
深川麻衣轻轻咬了下嘴唇，搁在大腿上的手指暗暗用力捏成个拳头，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但很快又无力地松开了，接着又下意识用力捏拳，随即又松开。
几次之后，最终泄了气一般没有再进行尝试。
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了几分。
白云山虽然没有注意到女孩这一系列的小动作，但也看得出来麦麦如今的神色没有刚开始那么冷淡麻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沉吟过后说道：“而如果不要说意义，而是说目的的话，其实还算有一个目的——”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将我跟娜娜敏娜酱麻衣样她们的关系全都向你坦白，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那就是——”
“——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此言一出，深川麻衣神色一怔。
白云山表情平淡，缓缓地说道：“哪怕我自认为问心无愧，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充其量来说，只是一个拥有各种缺点的普通人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会喜欢娜娜敏，也会喜欢麻衣样，最后也没有办法拒绝娜酱。人都是有贪念的，喜欢了一个又会喜欢下一个，就好像推了一个偶像后又会忍不住推下一个一样，世界上有没有真正意义上从一而终的单推呢？当然是有的，可是数量很少，因为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说到此处，白云山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可即使如此，我也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想告诉你。尽管我觉得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其他男人，换成我站在我的立场上，都很难做到拒绝。可也依旧改变不了我同时喜欢上了三位女孩，并且同时跟她们交往，实际上已经是个坏蛋的事实——”
“花心大萝卜也好，渣男也好，你想怎么称呼我骂我都行。甚至说句实话，如果刚才我那样说了之后，你能够真正动手打我一顿出出气，我反而会更加轻松点，因为现在想想，我刚才那样说的话的确有些太欠揍了，安慰起人来也是一塌糊涂——”
白云山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接着沉默许久，再度盯着少女明亮的眼眸，隐约从中似乎能瞧见尚未干涸的泪光。
车厢外的霓虹灯在女孩明亮的瞳孔中闪烁，座位上因为光线变换掠过一个又一个阴影，不远处似乎有电车经过，卡登卡登的声音从两人的心头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凉风。
白云山叹了口气，轻声道：“所以，麦麦，我希望你能选择一个更好的人，而不要像我这样的。”
话音落下，白云山起身摁下了一旁的下车铃，巴士缓缓停止，附近的车门一下子打开。
四月夜晚凉爽的空气一股脑涌入了沉闷车厢内。
“到站了，麦麦。”
白云山望着她，神色复杂：“我们下车吧。”
(本章完)